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山海经之西安财经学院   作者:燃眉 文案 被西安财经学院录取的孤儿周满,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便遇到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来到学校后,他意外地发现,土操场的长安花会转,形状像棺材的一教偶尔总是出现灵异的声响……一开始,他以为是埋在学校地下的祖奶奶夏姬在作怪,可是随着他的探索,他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一个跨越千年的秘密被缓缓掀开……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满;张挥 ┃ 配角:夏姬;李青栀 ┃ 其它:   被录取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孤儿院,路过门口收发室时候,周满抬头看了一眼收发室的老大爷,还没有出声,大爷便像会读心术一样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周满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这段时间是大学录取的时间。他的分超了二本一丢丢,印象里报考志愿的时候填了几个破二本,还都服从了调剂。按理说怎么也应该被录取了。想不到,一直到二本录取的最后一天,他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而这也意味着,周满与大学从此无缘——因为他不可能复读,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读一个根本没用的三本。他是一个孤儿,从小在这个孤儿院长大,已经让院长废了不少心思了。他不想再麻烦他老人家。   收发室大爷看周满满脸惆怅,宽慰道:“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小伙子长这么帅,以后有的是出息!别难过了啊。”   周满勉强附和了几句,便慢悠悠的朝住的宿舍楼走去。心中却想到住他隔壁的发小。同样是孤儿,为什么别人就知道发愤图强,从小刻苦读书?如今发小被一本的好大学录取,就连助学贷款也很快办下来了。不像他。从小院长如何督促指责,他都当做耳边风。等到如今走投无路才开始发愁。   一步一步走上楼,脚步声在楼道里隐约还有回声。周满忽然感觉周围的气氛和平时有些不同,他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后,又没看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想了想,觉得大约是他心里太悲伤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于是又迈开步伐。一路走到他住的三楼。顺手打开走廊昏黄的破灯。一眼望去,居然整层楼的人都不在宿舍。这在平时倒不多见。   他掏出钥匙开门,却不由“咦”了一声。没有听到熟悉的咯噔声,他的门居然没锁。他犹豫的打开门,迅速的按下门旁的按钮,然后后退两步戒备的看着房内。平常他是不会忘记锁门的。所以他才会下意识觉得是宿舍糟了贼。他靠在宿舍门前的栏杆上都想好了。如果真的有人,他就直接翻过栏杆跳下去。反正下面是草坪,小的时候他时常在里面打滚,很柔软的。   白炽灯闪了两下,终于亮了。房内的衣橱书桌和床都一目了然。没有人,这让周满舒了口气。但是,很快周满便注意到,他铺的整整齐齐的床铺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他心中异样大起。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   周满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厚厚一沓毛爷爷。是谁会把这么多钱放在他床上?脑海几乎就要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大富豪的私生子,信封中就滑落出一份西安财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来。   愣了两秒他才瞪大双眼,他被录取了?意识到这个讯息,周满抑制不住的扬起唇角,迅速展开了对折的录取通知书,书里还夹了一份学费补助的单子。原来是这个学校知道自己是孤儿,还贴心的补助给了自己大一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被录取的周满已经完全被喜悦填满,根本想不起来问为什么这封信会被直接放在他的床上。把钱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又仔仔细细地将录取通知书看了好几遍,才忽然想起,西安财经学院这个名字好像从没听说。按理说怎么也是他亲手报的,不该一点印象都没有才对。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有可能自己失手点错了也说不定。不论如何,考上大学已经是事实,实在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   第二天周满起了个大早。作为一个起床困难户。周满就连兼职都选在下午一点才开始营业的猫咪咖啡馆。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和咖啡馆里接客的猫咪一样睡到中午。但今天不一样。他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可能是因为人生又有了方向。周满恍惚间竟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刷牙的时候,暖洋洋的晨光从洗手间的小窗户照在他脸上。他忽然就想出去走走。念头一起,目光便落在了日历上印的兵马俑上。   说来惭愧,他虽然从小在西安长大,可是这些知名的名胜古迹,却一个都没去过。原因就是一个字,穷。而他现在有了一笔小钱。他觉得应该犒劳一下努力考上大学自己。   刷完牙,他看了看表,时针指在八上。孤儿院在北郊,离兵马俑不远。这样一来逛完兵马俑,还有时间赶去兼职的地方。   在网上查了查路线,便搭乘公交车一路去往临潼。逼仄的小公交车里满满都是人。暑假西安是旅游旺季,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和他是同一目的地。大多人都大包小包的背着,手中拿一张西安地图。周满像郊游的小学生一样东张西望,余光却瞥见一个黑影。他一惊,定睛再看,原来汽车最后面的地方坐了一位穿黑色短袖的男生,正将一条手臂随意的压在窗户前的栏杆上,目光定格在窗外。一副好像很久没动过的样子。周满摇了摇头,大约是眼花了,可是目光却仍无法从男生身上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个男生有几分熟悉。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从前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却忽然注意到,就在他放胳膊的栏杆上站着一只鸟。仿佛根本不怕人一样,稳稳地扒在栏杆上。周满顿觉有趣,朝着那只鸟吹了个口哨。哨声在公交车喧嚣的声音中略显刺耳。周围几人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看着周满。周满看了看周围的人,干笑了几声,解释道:“我……我看那只鸟居然……诶?鸟呢?”   目光再落回原处,那只鸟已经不在原地了。反但那个男生看了过来,微微皱眉,全然一副误会周满那口哨是对着他吹的。   周满忙挤到男生身边解释道:“我,我不是对你。我刚才看你手边有一只鸟!它好像不太怕人我就……”   车骤然一停,门吱哇一声打开。周满一顿。男生已经起身跟随大流下车了。原来兵马俑这就到了。等周满下车时,男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周满一脸懊恼:他不会被人当成gay了吧?   小小的插曲等他买票步入景区内便忘的一干二净。众所周知,兵马俑是手办狂魔秦始皇的杰作,共个三坑,呈品字形排列。光一号俑坑里就有8000多个兵马俑。每人手中的兵器也不全相同。神态服饰各异。虽然数目奇多,看起来却并不乏味。耳边讲解员已经讲到了合纵连横。描述秦国是如何统一的六国。这段历史周满当然略有耳闻。只是,每当历史课上学到这一章时,他都会感觉到莫名的烦躁。这个时候也是一样。他加快脚步,想要匆匆绕过讲解员。   “……前221年,秦派王贲领兵由北向南攻齐,俘虏齐王建,齐亡。自此秦王一统六国……”   声音渐消。周满摸着栏杆,目光在坑里掠过。正在这时,后面忽然有个人疑惑地问:“不对吧?齐亡之后就统一六国了?当时周朝不是才是天下共主?应该还要灭周吧。”   周满呼吸一窒,还来不及捂上耳朵,又听到那人的朋友无奈地声音传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周在秦始皇的曾祖父的时候就被灭掉的……”剩下的话周满一字也再听不清楚。蓦然,他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一个声音回荡在群臣俯首的大殿中央,那个声音充满悲戚:“大王东征西讨,固然扩大了疆土。可天子不在朝堂,朝政又该如何是好啊?……”   然后一个略带调笑的声音回答:“寡人一路西游。连那昆仑山的西王母都见到了。待寡人遍访名山,让那些神仙保佑我大周。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接下来又是喧闹的争辩声。周满不堪其扰,痛苦的捂住了头。那些声音还在继续。周满已注意不到自己在往哪里走。声音里有谄媚的太监,有亢奋的臣子。那位王的声音已经从最初的调笑变成了微带怒气。周满喃喃低声道:“别说了。都别说了。”   周满身边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周满也全没意识到。只觉得脑海里的声音来的突然。他急切的想要让这个声音停止。无从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幻听。他只觉得胸腔的怒火越来越旺。终于他伸手狠狠在桌子上一拍,两个声音一同响起。   “别说了!”   “别说了!”   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突然安静的可怕。周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原来,原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玻璃展柜前。而刚才那一掌,哪里是拍了什么桌案上。只见面前原本光洁的让人意识不到它的存在的玻璃,一个白色蜘蛛网状的裂痕赫然其上。   闯祸了!周满第一反应是,看看周围的人看见没有!其实想也知道,他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肯定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可是当他环顾四周时,却见大家依旧在自顾自的游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周满自言自语道:“咦,大家都瞎了……”吗字还在喉咙里,却又戛然而止。因为,转回头的周满却见面前玻璃一片光洁,方才的裂缝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愣了好久。周满也不愿承认破碎的玻璃是幻觉。这到底是怎么了?冷静下来的周满突然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陕西历史悠久,都说陕西地邪不是没有道理。大约这里是秦始皇的墓葬。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说服了自己,他便不愿意再在景区里待下去。而是匆匆离开。搭上公交车便准备直接去猫咪咖啡馆。这时时间尚早,回程的旅客不多。周满幸运地坐上了座位。脑海里却还反复思索方才遇到的怪事。似乎,是在别人提及周朝灭亡时,他开始产生幻听。他隐约记得那位王提到了西王母。这略略让他产生了兴致。西王母那不是上古神话中的人物吗?这位王瞎吹什么牛,竟说自己见过西王母。还说什么西王母恋恋不舍的跟他道别,说什么“祝君长寿,愿君再来”。呵呵,真是笑死了。   忽然他又一愣,好像,刚才的幻听里,那位王没有说起这一句啊。但转念一想,肯定是他听到的太多,忘记了。不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么一句话呢。   翻来覆去想不去结果。他叹一口气。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走到哪儿了。却忽然看见前排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方才穿黑短袖的男生。他手里捧了一本书在看,左边的座位却空着。周满腆着脸走了过去。还没坐下。那男生已带着排斥的目光抬起头来。   周满道:“方才是个误会。”   男生“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作势就要起身。周满却惊讶的道:“你是财院的……学长?”   原来,男生手中书的封面,赫然盖了西安财经学院的印章。看男生面容年轻,不是大一就是大二。周满更觉得亲切了:“学长好,我刚被西安财经录取,还想问问这个学校的情况呢。”   男生原本听他叫学长,脚步停了一下。听他说完后迅速道:“没什么好说的,你去了自然会知道。”便站到了门口。又是恰好到站,男生一步跨出车外,匆匆远去了。   周满自言自语道:“这学校学长太冷漠了吧?”   冷漠的学长   又倒了几辆车,便来到了市中心——钟楼。他兼职的地方就在南门附近。是城墙脚下的一处幽静的宅子。他来的有些早。知道这个时候咖啡馆没有开门。于是便在附近找了家肯德基坐坐。不过他并不打算吃点什么。只是坐在位置上玩起了手机。打开浏览器,他想都没想就搜了个西王母。   往下翻了翻,却见一条‘震惊!周穆王竟然不远千里与西王母做这件事!’的新闻。他点开一看。才了解到那位与西王母不远千里来相会的王,正是西周的周穆王。他一点点往下拉。见里面写着“周穆王喜好游历,曾于穆王13年-17年驾八骏之乘驱驰九万里,西行至‘飞鸟之所解羽’的昆仑之丘,观黄帝之宫。又设宴于瑶池,与西王母做歌相和。据现代学者考证,周穆王西游之地应是里海黑海之间的旷原,这是中国与西域进行交流的最早史料记载。”   看到这里他有些洋洋得意。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再往下看。   “周穆王时期,国力强盛,周王朝在西部的影响已扩展到很远的地区。穆王又致力于向东南方发展,通过巡游,使许多地方国家部落归顺于周的统治,对周的巩固和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然而,常年征讨,天子不在朝堂,导致朝政松弛,自穆王之后,周王朝开始由盛而衰,正如汉武帝之后的西汉也逐步由盛而衰一样。最后,周朝的最后三代国君:厉王、宣王、幽王,除了宣王有所成就外,另两位国君把周朝弄的礼崩乐坏,整个国家十分混乱,百姓们民不聊生,十分痛苦。 ”   周满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关了手机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始八卦的想,那瑶池,那蟠桃,会不会真的存在?不知西王母又会是怎样的绝色美人?   突然脑海里又开始有声音冒出来:“我大周国的美人无数,在我心中却不及一个西王母……”然后声音忽然变柔,话锋一转:“可是,千万个西王母加起来,也不及你容色的万分之一啊……”   周满色眯眯想:这个你,会是谁呢?   突然头顶被书打了一下,周满吓了一跳,下一秒便看见那位学长站在他桌子旁边。他本来被人打了一下,满腔的气。可是看到是他后,气忽然就全消了。口中喃喃道:“学长,又遇见了,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啊。”   学长没有回答,而是质问:“你刚才色眯眯的想什么呢!?”   “啊?”周满不明所以的想了想,目光骤然落在前方,才想通其中关节。原来学长坐在他对面,看他突然笑起来。估计又把他当变态了!这才上前质问。周满屡次被误会十分不好意思。他实话实说道:“我就是方才看了一个新闻,噢,就是说这个周穆王和西王母曾经约过一……就是见过一面。我在想古代到底有没有西王母?”   “我看你是在想西王母美不美吧。”学长无情的拆穿他。周满挠了挠头,想不到学长瞬间就把他看穿了。他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啊,学长可真懂我。我叫周满,满意的满。不知道学长叫什么名字?”   学长抿了抿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神情,似乎是对他提的问题很不满意。周满小心翼翼地试探:“学长?怎……怎么了?”   学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叫张挥。”然后转身推开门离开了肯德基。   周满目送他离开,才心想:真是奇怪,怎么有人会以挥手的挥为名?但又微微一愣。他……又为什么知道,学长的“挥”,是挥手的挥呢?   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他起身便朝南门走去。往熟悉的巷道里子拐。便寻找那扇画着猫咪的门。可是,明明记得就在巷子不深处。他却走了老远都没找到。来来回回又把这条路走了几遍。眼睛眨也不敢眨。那扇门始终没有出现。他猜想会不会是咖啡馆搬家了。拿起手机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竟然是空号。   大约是不敢相信,一栋宅子可以就这样凭空蒸发。他知道,这家咖啡馆必须在美团上预约才能前来。打开美团,他输入猫咪咖啡,得到的结果是“无”。他又在浏览器还有地图上都一一查找,可是结果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的兼职工作地点,就这样凭空蒸发了。这件事情比他今天遇到的所有怪事都要令他难过。因为,这意味着他失业了。   闷热的下午,没有一丝风。周满走在回孤儿院的路上。心中默默决定。直到开学都不出门了!在孤儿院里吃食堂最省钱。至于兼职。开学在即。他就偷懒一个月,开学再找吧!   今天是九月七号,大学报道的第一天。周满早查好了去学校的路线。先坐车到南门,再倒323就可以直达西安财经学院长安校区。虽然这个校区远离市中心,几乎靠近秦岭,但是交通还是比较方便。周满已经想好了,以后在小寨找兼职就很不错。   在南门排队坐323的人已经排到了转弯处。但是像他这样大包小包的却不多。现在上大学都是父母一起送孩子,这一天里学校的家长都要比学生多,像他这样孤身一人的,反而是凤毛麟角。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周满才终于坐上了车。一路上看窗外的风景由繁华的闹市逐渐变成什么村什么寨,直到远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银色标志,他知道学校快到了。   他在西安财经学院贴吧中查找的攻略里提到了这个标志。只要绕过转盘,立刻就会看见西安财经学院的大门。公交车逐渐逼近,周满的心情逐渐复杂激动,身体也向前倾了起来,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前方。心中似乎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但还有一种隐约的呼唤。这种感觉,随着公交车越靠近而越发强烈。   “陕西电子科技学院,到了。”公交车戛然而止,下去了三分之一的人,直到最后一个人走了下去,公交车内的气氛徒然改变,空气都变得诡异起来。公交车终于开始转弯,周满皱了皱眉朝窗外望去,那个巨大的银色标志看不出是具体是什么玩意儿,只看着它随着公交车的转弯而旋转。原本转半个弯就应该继续直走的323却接着转了下去,绕着银色标志物转了整整一圈,重新转了回来。就在周满不解其意的时候,公交车接着绕转盘转开了第二圈。   周满不解其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道这是最新的交通法规定的吗?但显然不合理。四周一看,此时仍在公交车上的人年龄都跟他不相上下,他们却都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看窗外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看小说的大拇指却迟迟不翻页,拨弄头发的手也一直按在头上。每个人都仅仅像在发呆一样。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没办法发现。   他迟疑着,伸手在他身后那个女生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而就在这个时候,公交车开始旋转第三圈。   这个司机有病吗?周满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司机旁边。但只看了一眼就吓的他浑身一震。司机师傅将方向盘打向了左边,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看似在发呆,但实际上连发丝都懒得随风而动。此时此刻,整个公交车内,竟然只有他可以自由活动!   周满惊讶之余,心中却不由赞叹司机师傅的这个方向盘分寸的拿捏尺度的把握非常巧妙,公交车都已经转到第三圈了,却还是没有丝毫偏移。他在公交车里焦躁的游走。这样诡异的场面,让他无法平复复杂的心情。来回踱了几圈,戳戳这个,弄弄那个。甚至念了几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但是除了窗外的风景仍不断变化外,车内仍然处于空气都凝固的状态。震惊之余他居然有些自暴自弃。干脆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公交车的第三圈也转到了末尾。他冷眼准备看公交车开转第四圈。   就在由第三圈进入第四圈的那一刻,银色标志物猛然迸射出刺眼的银白色光。闪得周满急忙伸出手遮了一下眼睛。就在他遮挡着这一刹那,公交车猛地朝右一转,他随着惯性狠狠地撞在了左边的玻璃上。整辆车都浸润在银白光中。周满感觉自己被惯性拍在玻璃上过了很久,这样的漂移强度几乎可以让公交车自体旋转整整一圈!难道这个司机在炫耀自己的开车技术吗?   汽车结束剧烈的转弯,重新开始平缓的转起圈来。周满揉了揉左脸撞疼的地方。奇怪的是,经过这一茬,他心中的紧张与压迫竟然缓解了几分。银色标志物也已经失去了亮光,仍是本来的模样。那刚才的白光是他的幻觉吗?周满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是,是白光先出现,汽车才开始漂移,他不会记错。   第四圈,第五圈,第六圈。周满心里猜想,左三圈右三圈就够了吧,果然,公交车离开了圆形转盘,缓缓地转出,朝前方驶去。周满余光无意瞥见周围的人们,也都已经俨然如同一路上正常的模样。   周满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切带给他的巨大压迫感终于消散。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晃了晃脑袋,随着公交车的停止,校门的出现让他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公交车上的所有人都下了车,乌泱泱的朝学校里走去。周满难掩心中的激动心情。掏出手机给学校大门拍了几张照。兴奋且自豪的步入校门。此时是上午十点,前来报到的人很多,校门口停的车几乎看不到尽头,但仍然不停的还有车进入。周满心里一闪而过一个极小的疑问:方才坐公交车一路来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车呀。   校门左边是一号教学楼,右边是行政楼。不少挂着牌子的学长学姐像NPC一样四处游走。有一个NPC正在一边为一家人领路一边介绍道:“叔叔阿姨你们看,我们学校的一号教学楼特别像棺材!升官发财,寓意很棒!现在从这里看还不是很像,等我们上了UFE广场再看就会非常像!”   像棺材,所以寓意很棒?周满心中打了个寒战。此时正是下课时间。无数从棺材里走出的人正一颠一颠的往上走,像兔子又像僵尸。周满拎着行李加入了一颠一颠的行列。等走上来后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学弟,你是哪个班的?”一个男NPC见他拎着行李,友好的走上前来问道。   “统计学院,统计学。”周满回答后又奇怪地问了一个问题:“学长,这地上的洞洞是怎么回事?”   “噢,这些都是喷泉。这里就叫做喷泉广场。不过这里的喷泉是个传说,谁都没有看到过。”NPC一边说一边环顾整个喷泉广场,伸手给他指了一指:“先去那个板子上看自己的班级和学号,再去对应的地方报到,你们的班助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满按他的吩咐领取了任务。忽然想起刚刚那人说的棺材,回过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果然非常像!与此同时,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那个声音非常好听,如同流水溅玉,闻声便知是一个美人。周满竟有些不由自主的朝一号教学楼迈进了一步。   背上感受到一个人的撞击,脑海中的声音登时被打断,周满下意识转过身来。   “诶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生连退了两三步,一直道歉:“太不好意思了,我光后退都没往后看一眼……我没撞疼你吧?”   这个女生身材姣好,容貌秀丽。饶是周满心中有些生气也立即消了。更何况他还有些感激这个女生及时打断了他脑中的幻觉,于是只笑了笑道:“没事,没事。不疼,不疼。”   “你是统计1401的?”那个女生瞥了瞥他手中的单子问道。   “嗯,是。”周满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女生摇了摇手中的单子笑着说道:“我和你同班……周满,我记住你啦,拜拜。”说完冲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周满看了看单子,上面写着去二号教学楼领取军训用品和床上用品,不过他一早上起来都没有吃饭,现在还有些饿。便问了饭堂在哪里,准备先去吃个饭。一个学姐告诉他穿过二号教学楼,再穿过一个土操场,就能看见知味苑。她还顺便推荐了二楼中间的鸡排饭特别好吃。   他按照学姐说的路线一路找到了土操场,这片操场从前显然只是一片长满小草的土地,现在因为走的人多了,于是就有了路。而也正因为这一片太过空旷,周满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火红而巨大的长安花。   长安花是2011年西安园博会的标志物,是一只可爱的石榴花娃娃。此时面朝二教,恰好与正在从二教走下台阶他在对视。说到那年的园博会,因为到处都在免费发门票,他才有机会进去看看。那是他为数不多见过的世面,所以他心里对长安花是很有亲切感。   走进知味苑直奔学姐推荐的鸡排饭。排队的人果然很多,等排到队再吃完饭,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周满提着行李走出知味苑。现在的人比方才又多了一些,他要赶快去排队领东西了。一边下楼梯,一边看见远方的一点艳丽的红色。那只正长安花瞪着可爱的大眼睛,微笑着和他对视。   对视?   明白过来自己看到什么了的周满,吓得手中的行李都掉落在了地上。方才从二号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这只长安花也在跟他对视啊!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   周满又看了一眼长安花,甜甜的微笑,可爱的表情,直直的看着他,其中竟生出无限凉意。   周满急忙移开自己的视线,去二号教学楼领东西去了。   长安花在转   军训弗一开始,学校便热闹起来了。财院的校训是博学、明理、立诚、济世。而学校也有分别以此命名的四条路。这几日明理路上搭起了一整排的棚子,许多学长学姐在路口发传单,热情的邀请学弟学妹进入他们所在组织或社团。周满从小就懒惰,对这些并不是多感兴趣。但他的舍友却硬是要来凑凑热闹。   刚走进来的第一个棚子是社团联合会。周满的一个舍友小赵被学姐说的蠢蠢欲动,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周满只得在一旁等他。他一边等一边漫无目的的东张西望,忽然目光一停,落在了几丈外的路牌上。   这个路牌便是明理路的路牌。汉字倒是没写错,但拼音却写成了“minli”。令人忍俊不禁。还有南方标成“N”,北方标成“S”。想不到小小一处路牌,竟然就出了三个错。   “周满,看什么呢?”小赵手中拿了表,显然是已经签约。   “噢,我在看这个路牌。”周满伸手一指:“拼音,还有方向。都写错了。这个制作路牌的人,英语不好不说,拼音居然还分不清前后鼻音。小学没读好吧?”   小赵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疑惑地看了半天:“没出什么错啊?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周满把错误的地方指出,小赵摇了摇头,道:“是你拼音没学好,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信你问学姐。——诶,学姐,我舍友居然说这个路牌拼音错了。”   那位学姐方才离他们不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一边派发传单,一边附和道:“对啊,本来就是这样。minli,没毛病。”   周满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学校学生的整体拼音水平感觉到失望,也不再提这一茬,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然后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社团。像化妆社,轮滑社,这样的社团光顾人数较多。还有一些社团几乎无人问津,不过也在努力地宣传。小赵已经挑花了眼。大约知道没个一小时小赵是不会离开的,周满跟他说了一声后决定先回宿舍。   越往前人越稀薄,他正准备拐入五六号公寓中间,却忽然看到左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一个月前在兵马俑路上遇到的张挥学长。他也守着一个摊位,只是他这个摊位与那一排的热热闹闹截然不同。甚至他摊位的桌面上也只孤零零的放着一张表,一支笔。要不是摊子上挂了“秦岭文化社”几个大字,他根本不会以为这也是社团在招人。   张挥依旧是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周满原本并不多想上去打招呼,但是这个孤零零的摊位摆在这里像一个孤岛。他一时有些心酸,脚步便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   “学长好啊,你这……是什么社团呀?”   张挥头都不抬:“秦岭文化社。”   周满道:“我知道这是秦岭文化社,我想问的是,你们这个社团研究的是什么?秦岭?秦岭有什么文化可言。”   张挥翻了一页书,冷漠道:“我们社团不招你这种眼高手低,好吃懒做,不负责任的人。”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认识我吗?随随便便就这么评价一个人,你们学校的人,都这么肤浅吗?”   张挥一言不发地在看书,仿佛全将他当成透明的了。   周满一腔怒火发不出去,人已经气的不知东西南北。转身就要走。才走几步,忽然“啊”了一声,又退回到了棚子里。   原来这个棚子正对着长安花,方才周满一回头,竟然……又对上了长安花的大眼睛!这一次,他无法再说服自己是记错了!   张挥见他一脸慌张,随口问道:“怎么了?”   周满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学长,我觉得,这个长安花,它会转!”   周满说完后,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张挥估计又要冷嘲热讽他了。可是没想到张挥竟然慢慢合上了书,抬着头,看着他。然后又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周满觉得怪渗人的,于是道:“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不过我也不承认我看错了。它就是在转!”   张挥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对我们秦岭文化社有没有兴趣?”   周满呵呵道:“不好意思,我眼高手低、好吃懒做、不负责任。配不上你们这种研究文化的社团。你们还是另招高明吧。”他一说完,却在心里觉得,其实这几个词形容他还真没什么错。张挥骂他骂的还歪打正着了。不过,他并不会因为张挥骂的对,就不生气。反而有一种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张挥拿起了桌子上唯一的一张表,说道:“秦岭是华夏文明的龙脉,西起甘肃临洮,东到河南崤山。著名的华山,太白山等等,都属于秦岭山脉。而秦岭也是西王母所在之昆仑的延伸。”说到西王母,张挥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满一眼:“里面植被丰富,物种繁多不说。还有很多有趣的传说。”他扬了扬手中表,说道:“每年,我们社团只招一位有缘人。今年看来就是你了。来吧,把表一填,就可以收工了。”   周满道:“为什么我是你们的有缘人?难道是因为……”   “没错。”张挥仿佛知道周满要说什么:“看来来学校的几天,你已经发现了什么。那我也就不瞒你了。秦岭文化社研究的正是子不让语的那些东西。”   周满顺口便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难道,难道这个学校真的有,有,有……”鬼字他迟迟不敢说出口来。   张挥点点头:“不错。牛鬼蛇神,本来就和人一样,是真实存在的。你既然能发现长安花的不对劲,想必一定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吧。你来我们社团,这些我都会告诉你。不过你要是不来。好,我也不勉强。只不过答案就要你自己去寻找咯。”   周满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的坐下。拿过张挥手中的登记表。一边填写一边觉得:怎么这个张挥学长,总是能够捏住他的七寸呢?   撕下回执。张挥学长道:“我是会计1304班的,大二,1882926xxxx,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现在,你先跟我把帐篷搬回仓库。”   周满一边动手一边道:“咱们社团一脉单传。那还应该还有两位成员吧?”   张挥道:“大四就已经退出社团了。社长都是大三的。咱们社现在的社长是一位学姐,不过她神龙不见首尾。大一一年我只见过她一面。”   周满一听,看来这个社团没什么活动。心中就放下心来。   他们二人一人端着帐篷的一头,慢慢走在去仓库的路上。周满道:“那现在你能告诉我,那个……长安花,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吧?”   张挥想了想,大约是在思考怎么表达,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咱们学校靠近秦岭,加上地底下又有墓葬,灵气充足,很多生灵都喜欢这里。但是你不用害怕,大多数生灵都很和气的。”   “我还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其他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这些怪异?”   张挥道:“你以为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这个社团吗?咱们这个社团,从建校之初就存在了。但是这么多年来,知道我们存在的人却非常非常的少,而即便知道的人,也仅仅认为我们是在研究植物。当然,我们也会研究这些,不过植物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植物是非常有灵性的。”   忽然风刮起,吹得头顶的树叶瑟瑟摇摆,把周满吓了一跳:“啊!”   张挥看了一眼周满。   周满盯着树看了看,惊悚道:“这棵树,知道我们在夸他?”   张挥挑了挑眉,难得的笑了一下,道:“说不定呢。”   之前周满收到的信封里的钱在交了学费、置办生活用品的过程里,已经没了一大半。于是,艰苦的军训生活一结束,周满便决定,要开始寻找兼职了。   懒惰如他,也只有在挣钱的时候不敢有丝毫懈怠。   周三中午的下课铃声一响。周满从一早上的梦境中醒来。跟准备去饭堂吃饭的舍友道了别。便一个人出了二号教学楼,朝东门走去。喷泉广场上,一大堆人刚下课,有从一教出来的,也有刚从实验楼放学的。像他一样往校门口走的倒是少数。   刚走下楼梯,却看见张挥学长刚从一教走出来,朝他的方向走来。不过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周满冲他摆了摆手,张挥才终于把目光移动过来。然后走到他面前站定,问道:“你这是去哪儿?准备出门?”   周满说道:“准备去小寨找一份兼职。”   张挥点点头,道:“刚好我也要出去一趟,一起。”   然后二人一起结伴来到东门外的公交站台,等来的323还有座位。坐上之后,公交车缓慢启动,来到了转盘的地方。   周满感慨道:“我刚来学校报道的时候,还在这个公交车上遇到了一件怪事呢。”   张挥微不可及的一愣,便见周满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路过这个转盘的时候,这个公交车像是鬼畜了一样。左绕了三圈,右绕了三圈。才进来的。那个时候,车上的全部人都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一样。只有我可以移动。”顿了顿,他自豪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被神选中的孩子。”   张挥道:“是吗?可现在车为什么没有转圈?”   周满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车已经离开转盘很久了。他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释然,说道:“谁知道上次是什么原因。但是确实是发生了呀。难道你没遇到过?”   张挥道:“没有。”   “哎,那真是太遗憾了。”周满摇了摇头,突然又好奇地问道:“学长,你当年是怎么被咱们的学姐选中的?”   这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问题。可是张挥却忽然露出格外疲惫的神色,他摇了摇头,道:“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记不清了。”   就一年前,有多久远?周满心里嘀咕,却不敢问出来。只见张挥偏过头朝窗外看去,习惯性地将胳膊搭在窗户上。摆出一副不想说话的姿态了。   一直到周满下车,张挥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上课如上坟   凭借帅气的外貌,周满的兼职找的倒是很顺利。以后他就是烧烤店的服务员了。下午这家店就要求他开始工作。从小到大,他做的最多的兼职就是服务员。当晚离开时便获得了店长的表扬。不过,下班后已经是十点,不知道回宿舍是否来得及了。   坐上323。下意识地,他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找寻张挥学长的身影。果不其然,在最后一排,张挥正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周满刚想出声,却忽然止住了声音。因为,他又看到,在离张挥胳膊不远处的窗户檐上,正站着一只把头仰的老高小鸟。记得第一次遇到张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同样的现象。   莫名的,他没有出声去叫张挥。而是一直盯着那只鸟。生怕他一个眨眼,鸟儿又会像之前一样消失。   这只鸟乍一看倒没什么特别。但认真仔细的看了后,便会发现,它的尾巴泛着一种格外旖旎的红。时隐时现。而它整个神情也都是高傲的。周满就见它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飞出了窗外。与此同时,张挥也转过头来,道:“好巧啊,学弟。”   “是啊,真是巧了。”周满慢慢挪到张挥身边,说道:“学长去干什么了?居然要这么久?”   “就是随便逛了些景点而已。大一大二不看看,大三大四可就没有时间了。”   周满点点头,正在这时,张挥旁边的座位因为有人下车空了出来。周满才坐下,就看到张挥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来。   “山海经?学长,你还看这个?”   张挥翻开书,到之前折过角的地方,说道:“是啊,这只是咱们秦岭文化社的入门级教材而已,你以后也是要看的。”   “我小时候看过。”周满说道:“那些生灵,我猜测,只不过是不同人对我们常见的生物的不同叫法罢了。比如,所谓的和牛长得很像的穷奇,其实就是牛。”   张挥看着书,头也不抬地问道:“你确定吗?”   周满一听就有些怂了:“……不太确定。”   一路无话。   张挥缓慢地看书,周满闲着没事,也就跟着看了起来。这本书比起他小时候看的那本,所绘的更加栩栩如生。   比如这一页,便画了一只极美的凤凰,全身上下是五彩羽毛,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羲”字的形状,背部的花纹是 “礼”字的形状,胸部的花纹是“仁”字的形状,腹部的花纹是“信”字的形状。据说,只要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太平。   隐约地,周满觉得这只鸟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不过……不过印象中,好像没有这么的大。   张挥看的很慢,倒像是专门让周满在看一样。没一会儿,周满便感觉到车开始转弯,他知道学校就到了。顺眼看了一下张挥手上的表,十一点零三,如果飞奔回宿舍不知来不来得及。念头刚一转完,他目光再随意地扫过张挥的手表,却突然一惊——时间居然已是十一点零六分。   与此同时,车慢慢开始靠像路边。学校快要到了。   一个转弯的时间,他明明才一个转头,居然就过了三分钟。他大胆的猜测,或许,左三圈右三圈是存在的,只不过他不再像第一次一样是个旁观者了。   张挥仍在看书。周满的心思已不在书上,但打眼一扫,却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大约是惊吓到了司机,公交车猛地一个急刹车。腿软地还站不住地周满,突然从车尾跌跌撞撞地滚到了车中央。那里恰好是下车的后门,他也不管张挥,兀自爬起来就下了车。   一直到张挥也下车,扶着公交站牌喘息的周满,才稍微恢复了些神智。   猰貐。那是……猰貐。   虽然方才他并没有看到那怪兽的名字,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猰貐。   张挥在他身边站定,那本山海经已经被合上,他口中却流畅地背诵道:“少咸之山,无草木,多青碧。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名曰猰貐,其音如婴儿,食人。”   周满想说他知道,可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张挥道:“这是无恶不作的神兽。或许你前世曾经被他伤害过,也说不定。”   之前周满虽然也遇到了奇奇怪怪的许多灵异的事情,可是,张挥所说的那一套,什么万物有灵,上古神话都是事实,妖魔鬼怪与人于世间共存等等,他都半信半疑。可是这一刻,他终于完完全全的相信了。   相信山海经里的那些神兽,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一同生存着。这个认知却让他恐惧渐消,如果世上有恶兽,就一定也有普度众生的神仙。里面他从小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没做亏心事,也就不怕鬼敲门。   和张挥并肩步入学校。接近夜半的UFE广场没有一丝光。走到十字路口,张挥道:“我在二号公寓住,走这条路。”   周满点了点头,却忽然说道:“其实你刚才可以在电子科技学院下车,走北门,离你们公寓会比较近。”   张挥一愣,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他就道:“我是西安财经学院的人,就要在西安财经学院这一站下车,去别的站下像什么话?”   周满干笑道:“学长真爱校。”   张挥接受了他的表扬,转身离开了。   张挥一走远,周满觉得这里有些萧索冷清,四处环顾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一号教学楼上。此时整栋大楼幽黑无光。里面会有什么?周满莫名其妙地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然后又有些生硬的在脑海中回答:有教室,有桌椅,有楼梯……可是仍旧无法控制地又问了几遍。里面会有什么?里面会有什么?里面会有什么?   越这样想,周满越毛骨悚然,脑海中又开始出现隐约的银铃笑声,这样清脆甜美的笑声,让他的恐惧稍减,他往前走了几步,越往前走,那个声音越明显,也就越好听。   美人嬉戏的花园、少女浣衣的溪边、千娇百媚的怡红院,哪里会有这样的笑声?   可是这样空灵般的纯粹,又怎会是凡间的声音呢?   “这样的美人,我又如何能让它容颜枯萎?”一闪而过的轻佻问句,熟悉的声音让他不由开始思考,然后他意识过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周满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又被那个女人的声音所吸引!   周满不敢再留在原地,远处张挥的背影在宽大的长街中央,几乎湮没于黑暗,周满一边撒开腿朝着张挥跑去,一边失措大叫道:“学长!张挥学长!”   张挥也没走多远,听到他呼喊。转过头来。周满来到张挥面前脱口道:“一教……有女鬼!”   还没等张挥说话,周满就指着一教说道:“之前,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张挥微微有些不解:“她说什么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周满道:“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我就仿佛迷失了心智一样,不值得我害怕吗?”   张挥点点头,道:“好,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跟我来。”   二人绕过操场,来到二教前。等完全看不到一教的时候,张挥道:“你打开手机,搜一下咱们学校。”   周满掏出手机在网上输入西安财经学院,随便翻了几条,便看见一条叫做‘西安财经学院学生上课如上坟’的新闻,点开一看,原来这里以前是秦始皇祖母墓葬,新闻里面提到,西安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十三朝古都,郊外墓葬很多,很多高校在远郊修建新校区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发现古人的墓葬。但是这个墓葬可不一般,亚字结构的墓葬是一般皇帝才有资格使用的最高墓葬,出土的‘六马鞍车’也是天子才能享有的陪葬。一切都预示着,这个墓葬的主人——也就是秦始皇祖母,身份高贵非常。   周满干脆再去查了查秦始皇祖母。发现秦始皇其实有两个祖母,葬在这里的是他的亲祖母,唤作夏姬。这个夏姬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并不受宠,她的孩子认了受宠的华阳太后当了母亲,夫君死后也是和这位华阳太后合葬。夏姬为自己的墓葬选址于此,目的也是为了“东望吾子,西望吾夫。”   周满看完夏姬的介绍,抬起头才想到张挥问的问题,忽然明白了张挥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学长的意思是……”   张挥点点头:“那个声音就是她。”   “什么?”周满吓得手机都差点掉到地上:“她她她,她是几千年前的人了呀!”   “而且还是几千年前的美人。”张挥挑了挑眉。   “美人?”周满回忆起那个声音,声音已是如此动听,不知道本人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她是美人?”周满寻思了一下,意味深长道:“你不会,见过吧?”   张挥摇了摇头:“只是看的书多了,大概就能分辨出哪些记载的是真,哪些记载是假。很多史书,哪怕是廿四史,都是真假掺杂的。野史里,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杜撰,但是很少的部分却是比正史还要真实的。”他忽然冷笑起来,上下看了周满一眼:“有一本书里写过,很早很早以前,修行巫术之人很多。有一位好色的巫师,见到了夏姬,一时惊为天人。于是用自己的一魄给她下了一个咒语,让她能够青春永驻,永不老去。”周满感觉到,张挥似乎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好色’二字。   “是永不老去,还是永不死去?”周满找到了张挥语言中的漏洞:“我认为永不老去的意思应该是,她的寿命仍然和正常人一样,只不过即便生命最后一刻仍然年轻而已。”   张挥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对的,那个好色的巫师下的咒语,只能让夏姬不老,却不能让她长生。而且还有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夏姬非常讨厌这个咒语为她带来的副作用,一度寻死。”   周满不解道:“让那个巫师把咒语解开不就好了?”   “可是一旦解开咒语,夏姬就会老。会失去她的容貌。那样对她来说,还不如死了算了。”张挥看了一眼周满,继续道:“而且,那个巫师,也根本不愿意替她解开咒语。”   “那,然后呢?”   “然后……后来……”张挥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总之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远离一教就好了。”   周满正听的兴起,想不到到这里就没了后文,不过转念一想,学长也可能根本不知道。也就不再追问了,而是道:“所以,咱们学校所有奇怪的事情,都是因为她的存在?”   “也不能这么说,只不过她是你必须躲开的一个。以后去一教上课,千万不要落单。不然我可无法保证你能活着出来,知道么?”   倨傲的凤凰   自那晚被张挥威胁过后,一连几周,一教的课周满一节都没去。但是高数课连续点了三次名都没去。舍友告诉他,如果再不去,老师也许就要挂他了。   在学习与生命之间徘徊了一会儿后,周满咬了咬牙,选择了学习。张挥说只要有人陪就成,于是周满亦步亦趋的跟着舍友,还特意嘱咐不要抛下他一个人去干别的事。   一教的教室绝大多数都是小教室,恰好容一个班的人坐下。他们宿舍因为来的晚了,于是不得不坐在正中央的第一排。一排四人,周满坐在最右侧。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也没有办法面不改色的掏出手机。他只能无所事事的盯着书本发呆。老师布置了一道题目,开始绕着教室一边转一边看。周满随意瞟了一眼题目,感觉并不是很难,就随手在桌子上计算了起来。   “诶呀,好痒!”周满左边的老王挠了挠胸口。他的姿态有些夸张,表情也微妙又痛苦,看起来十分难受。周满放下笔,关心道:“老王,没事儿吧?”   “没事儿了!大概是我太邋遢了,今天该洗澡了。”老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满点了点头,转身接着写。但才一动笔,老王就开始叫唤。而一放下笔,老王又说没什么事儿了。   反复之间,老师又重新回到了讲台。周满也没有什么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了。放下了笔,低着头,目光却落到了桌子右上角的两道划痕上。   那是两道非常深的划痕,看得出来,是有人故意去划的。虽然学校的桌子上到处都有字迹,但是用硬物刻字却不常见。但最让周满觉得奇特的是,那两道划痕,他在老王的肩膀上看到过。   因为两道划痕一长一短,看起来像一个没有画完的等腰三角形,缺少了等腰的一笔。他没有记错。因为他对图形的敏感度,让他一看到这个图形,就会强迫性的在脑海中补全成等腰三角,而老王整天光着膀子在他面前晃悠。他还问过是怎么弄得这么标准,老王说没什么印象,突然就有了。   周满心念一动,从包里掏出橡皮擦,开始擦他写在桌子上的笔迹。同时老王又嚎叫了起来。老师用警告的目光看了老王好几次。周满一停止,老王立即便停下抓挠与嚎叫。   果然有关?周满默不作声的收起橡皮擦。心中泛起了嘀咕。太奇怪了,难道老王的真身……是这张桌子?   周满吓得立即把手从桌子上拿开,脊背挺直的端坐在凳子上。老师不由对他会心一笑。让他心中一动,更加认真。过了一节课,老师拿起点名册开始点名。   到的人占全班的大多数,周满几乎没怎么有幸被点过名,再加上不经常上课,他发现自己竟然连班上的人都认不全。当下认真地随着老师的点名认认人。但一转过头,他就和一双笑吟吟地大眼睛撞上了。周满先是一愣,觉得这女孩怎么这么熟悉。然后就听见老师念到“李青栀”时,她答了到。   李青栀?同时他也记了起来,这个女生正是开学那天不小心撞到他的女生。当时她就说过和他是一个班的,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这一茬,于是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青栀也对他挑了挑眉,笑意蔓延开来。这一笑之下,便衬得周围其他女生瞬间变成了灰蒙蒙的背景,只有她的笑容在他的脑海中越发的鲜艳多彩。   转过头来的周满表面上仍是一派的道貌岸然,心中却已经美美的想:她会不会是喜欢我呀?   为了证实这一点,下午上课的时候,周满特地去的晚了很多,还吩咐舍友千万不要给他占位置。然后状似无奈的坐到了李青栀身边的空位上。二人互相打过招呼,李青栀便认真听起课来。   这个教室在一楼,而一楼有一个弊病,那就是上课的时候会有很多鸟飞进来。叽叽喳喳的不停。周满又不好意思打断认真听课的李青栀,于是趴在桌子上,数起鸟来。   但是鸟儿飞来飞去的,一时又数不过来。周满刚想放弃,余光却看见一抹鲜红。但转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等了一会儿,周满实在忍不住说道:“青栀,这就是一节思修课,为什么听得那么认真?”   李青栀一边在课本上做着笔记,一边笑着说道:“做什么事情都应该认真呀。既然上了大学,就要好好读。不然上它干什么。”   周满摇摇头道:“我觉得既然上了大学,学习就不再是最重要的了。”随即□□一笑:“更重要的应该是爱情……”一边说,一边还朝着李青栀靠近了一些。   连续几声‘扑腾’,周满只感觉到手臂上一凉,一坨白色的鸟屎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上。周满愤怒的朝拉屎的那只鸟的方向看过去——此时那只鸟正在屋顶站着,面对着他,虽然周满眼睛不太好,但是几乎可以想象,这只鸟的表情应该是愤怒的。因为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包括尾上一缕隐约滑过红色暗光的飞羽。   红色?是它?还记得之前在公交车上看到过的。此时全班都已经意识到了周满被拉上鸟屎的事情,纷纷大笑起来。周满尴尬的不知所措。反而是李青栀,一边笑着递给他湿巾,一边说道:“看来那只鸟儿很喜欢你呀。”   等大家笑过了劲儿,纷纷转回头后。周满又悄悄看了一眼那只鸟,那只鸟居高临下,抬着头,似乎是睥睨着周满。周满朝李青栀靠了靠,那只鸟立即炸开了毛,尾上的暗红越发鲜艳了起来。   “不。”周满先是和李青栀保持了一些距离,才偏过头说道:“我觉得那只鸟儿喜欢的是你。”   李青栀耸耸肩道:“也许吧。”   今夜的月色格外瑰丽明亮,又因为云淡风轻,月亮便成了空中的唯一点缀。其上的暗淡纹缕清晰可见。这样的景色十分少见。断电之后,周满一个人拿着小马扎,坐在阳台安静的赏月。   月亮移动的很快,稍微一会儿不注意,月亮已经朝西门那边偏去,对面的女生宿舍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诶呀,周满摇了摇头,赏月呢!   明早没有课,也不用打工。周满抬着头,目光却已经涣散了。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余光却注意到,有蓝色的光在一闪一闪,微暗微亮。是路灯吗?周满心中一念而过。但又想到,路灯都是昏黄的,哪有蓝色的路灯呢?   周满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发光的,哪里是什么路灯,而是整个一号教学楼。不同于LED灯光的耀眼,那片包裹着整个一号教学楼的微蓝幽光,好美!像是将星空里全部的星星收集在一捧的手掌之中,迸发出暗夜里最别样动人的色彩。   “你为何不来呢?周郎?”隐约的问话,那样飘渺又动人,诚恳又凄怨。   周满迈前了一步,不由自主的,已经扶住了阳台上的栏杆。   “你是……夏姬?”周满出声问。   “周郎,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们认识吗?”这句话,周满没有说出来,仅仅是在心中想了想。因为他听见宿舍里面有舍友翻身的声音。   “那年暮春,新郑之内,你送我一只新折的桃花。你说你不愿我容颜凋零,你还记得吗?”   周满听完她说的话,浑身如同被雷击中,他猛想起,在第二次听见夏姬声音的时候,他同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的声音用截然不同的语调说出了一句话。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忘记,但大概意思确实如夏姬所说——他不愿让她容颜凋零。   “你叫什么名字?”周满迟疑了一会儿,心问出了这个问题。是夏姬吗?会是学长吩咐他务必远离的夏姬吗?   “妾唤姬韶。周郎,你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姬韶?不是夏姬?周满心中暗暗放下了几分纠结。直到现在,他才放下心中的害怕。紧握着栏杆的手也松了下来。   既然不是夏姬,应该就不会害人了。而且这位姬韶言语之中仿佛与他相熟,更让他少了几分戒备,心中不由想起另一个可能:大概一教也有那位夏姬,只不过这几次唤他的,都是这位姬韶而已,张挥并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所以才以为是夏姬要害他。   想通了这一点,周满又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听她方才那么哀怨的控诉他的失忆,周满心中美美的猜测,不会是他几辈子前的小情人吧?如果是的话,他并不介意再续前缘。哪怕对方是个鬼,都不重要,好看就行。   “曾经,我们也是一对璧人。可如今,却只留一人还记得……”   一对璧人?看来是他猜对了!周满急忙说道:“别哭,我……我怎么才能见到你呀?”   “你来一教……”   “不行!我不能去一教!”想到张挥学长郑重的警告,周满在心中都拔高了音调。   “为什么?”美人一愣,声音错愕又委屈。   周满急忙放柔了声音:“一教有鬼会害我。”   “不会的。我会保护周郎的。”   对呀,大家都是鬼,他的这个小情人未必要比夏姬差。思及此,周满说道:“那我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吧,你从楼上跳下来,我可以接住你。”   “你能接住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周满犹豫了一下。跳楼?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但他一犹豫,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迈了出去。像是一时因为爱而产生的勇气,更像是被控制住身体的傀儡。   还未分析到底是哪一种。周满的身体已经从高高的楼上,开始急速的下坠。   “啊——”周满在心里开始尖叫。但因为恐惧过度,他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从六楼坠落到一楼需要多久?   但很快周满便被什么东西给接住了。下意识地,周满便觉是他的那位小情人。于是心动的朝身旁一瞥。这一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一只巨大的五彩鸟背上!这只鸟正和山海经里记载的一模一样!全身上下是五彩羽毛,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羲”字的形状,背部的花纹是 “礼”字的形状,胸部的花纹是“仁”字的形状,腹部的花纹是“信”字的形状。五彩鸟载着他一路朝上飞了过去。来到了七号公寓的楼顶落下。巨大的翅膀呼扇呼扇,周满还不知道怎么下来,那只鸟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将自己的一只翅膀落下。周满顺着它的翅膀滚了下来。然后赶快爬了起来,有些颤抖地问道:“姬韶?”   那只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珠一转,双双朝他瞥了过来。   “是你!”周满大叫道:“就是你那□□我手上拉屎!”周满赶快又朝它的尾巴看,那是一尾华丽地尾巴。原本这只鸟五彩斑斓,极为好看。但他的尾巴更加好看,虽然颜色和身体看似没有区别,但是就是不一样,长同身体的尾巴摆在身后,每一片羽毛都流光溢彩。这样的华丽,是无论如何变身,都隐藏不住的。   周满忽然一愣,最后这一点……他自己如何知道的?   还未反应过来,那只鸟就在楼顶走了起来,左右打量着周满,好久才张开它的喙说道:“见色起意,这么多年还没长教训啊?”它的声音奇怪的沙哑,但是却很熟悉。   “……你到底是个啥?”周满打量着它说道。虽然它曾经朝他手上拉过屎,但是方才它救了他一命确实是真的。这样一想,一泡屎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鸟儿抬起高贵的鸟头:“凤凰。”   “我能摸摸你高贵的羽毛吗?”周满看着他的大尾巴狗腿地说道。   鸟儿把尾巴朝他一甩,昂首挺胸道:“摸吧。”   周满伸出罪恶的手,在它的尾巴上轻轻地抚摸。哇,触感也很棒。也直到现在,他才真的确定,这不是幻觉,他真的在摸一只上古神兽!   一边摸,周满想到什么,激动道:“那凤凰,你的老公龙呢?”   此话一出,凤凰立即生气了。具体的表现在眉毛马上竖起,眼神即刻犀利,尾巴也不给他摸了。活活就像愤怒的小鸟里的愤怒的小鸟。   周满干笑,把手缩了回来:“怎么啦?”   “龙也有母龙!凤都是公的!你真是没文化!”它一边说着,一边立了起来。脚爪变成人脚,双翼变成手臂。片刻之间,已经从一尾凤凰变成了一位美男。他身上的一袭红衣和秀发泛着和尾翼一样流光溢彩的火红,衬得凤凰变成的男子风姿尽展。但是表情仍然非常非常地倨傲和生气。   “原来是男的……”周满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天哪,我想起来了,咱们可是情敌啊!”   凤凰瞥了瞥他:“就你,还不配当我的情敌。”变了身后,他的声音也变成人的声音,如珠玉落盘,非常好听。   “好吧。不与你争辩。”周满心中自认不如凤凰,也没什么可争风吃醋的。毕竟没了李青栀,他还有姬韶不是?   对了,姬韶!   周满急忙投眼朝一号教学楼望去。入目如平常一样,黑暗之中,只是一架渗人地巨大棺材。   他不敢多看,怕夏姬出现,移开了目光。   “看什么呢?”凤凰不屑地问他。   周满刚想说。却注意到凤凰不屑地眼神之中,还带着些好奇。难道凤凰并不知道一教方才的异样吗?周满仔细回忆了一下,嗯,确实有这个可能。   于是周满转念说道:“就是方才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凤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哎,等等!把我带回宿舍呀!”周满急忙叫住凤凰。他们现在是在七号公寓A栋上面,这让他怎么自己回去?   “你都不跟我说实话。”凤凰背对着他说道。周满隐约觉得,怎么他像闹脾气的小媳妇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凤凰道:“你撒谎的时候,就是与平常不一样!”   “我们以前……认识?”注意到他话中的熟稔,周满猜测道。   凤凰并没有怎么逃避,直接点了点头:“还有那位姬韶,大概或许,也算是你的小女朋友了。”   “那到底是不是!”周满着急的跺了跺脚。   “那我就不知道了。”凤凰耸耸肩:“你的小女朋友也不少。”   周满一喜:“我以前是这样一位风流少年?……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意识到什么,周满朝凤凰走进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姬韶,美,不,美?”   “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凤凰敷衍的说道。   周满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俩以前熟吗?”   “不熟!一点都不熟!”这个问题好像忽然踩到他的尾巴一样,让他大为惊恐。随即不等周满反应过来,他就一展手臂飞快地变成翅膀。周满只觉得自己被一阵大风卷起。等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自己宿舍的小马扎上。   对面,凤凰的身影也丝毫不见了。   前世的情人   大概或许是凤凰间接告诉他,姬韶真的和他是那种关系。他对一教的畏惧也少了不少。至于张挥的警告也早被他抛到脑后了。原来懒惰的他,自那以后一教的课没有一次缺勤。然而,心心念念的姬韶,却再也没有出声唤他。   而这段时间他也发现,李青栀是一个格外勤恳认真的大学霸。没有旷过一门课不说。每节课也都听的很认真。因为她长得漂亮,听说追她的人特别的多。上个周就有追求者大半夜在她宿舍楼下摆了蜡烛,拿了气球,喊了半个小时的‘李青栀’。最后李青栀没下去,人被不堪其扰的宿管阿姨轰走了。   还有别的班的男生,听说他们宿舍和李青栀一个班,还专门提了礼物来想要他们帮忙,将情书送到李青栀手上。周满笑眯眯收下礼物,转头就把情书扔进了宿舍的垃圾桶里。   笑话,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班的李青栀,什么时候轮到别的班的人追了。他都还没下手呢。不过,大约李青栀拒绝过的人太多了,周满也没什么自信能够获得她的青睐。所以迟迟不敢表白。   不过,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会假装不经意地迟到,然后坐在李青栀周围。但是为了防止那只凤凰再用凤凰屎攻击他,他一直不敢离李青栀太近。   马上接近下午六点。上了一下午课的班级原本死气沉沉,忽然便开始了窃窃私语。周满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见原来敞开门的小教室外,一位道貌岸然的男生,带个黑框眼镜,拿了一大束的玫瑰花,站在门口。几乎不用多想,又是一个来向李青栀表白的。   老师偏过头看到了那个男生,微微一笑,体贴地道:“我看大家也听不进去了,那这节课就到这里。大家下课吧。”说完,便从前门出去,顺便给了门口的男生一个鼓励的眼神。   教室一片欢呼,大家提起包,三两结伴地快速离开了教室。李青栀原本和舍友一起往外走,果不其然被那个男生拦了下来。她的舍友看起来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率先离开了。周满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想看看李青栀会如何拒绝这位男生。   一时间走廊的人全部消失。那个男生大约没想到教室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将花塞先强行到李青栀手中,便开始含情脉脉地道:“青栀,自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就再也忘不了你的身影。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你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李青栀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谢谢你,不过,大学是学习的地方,我还不想那么早的找男朋友,所以很抱歉。”   那个男生失落地道:“我是不会放弃的。那等你大学毕业,我还可以再追你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周满心中冷笑,干脆从教室里走出来,说道:“不可以。”   那个男生没想到还有别人,微微皱眉,道:“可不可以,关你什么事?”   “懂不懂先来后到,就算毕了业,也轮不到你。那也应该是我先追……”   话音未落,鸟翅膀扑腾扑腾地声音便传来了。周满急忙闭上嘴。那个男生以为周满认怂了,于是道:“哼。就算你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们走着瞧吧!”   说完便转身下楼了。   周满打量四周,果然在空中看到了那只鸟。方才他没有直接往他身上拉屎,看来还是饶了他一次。不过,周满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只凤凰居然真的喜欢李青栀。好歹凤凰也是上古神兽啊。   想了想,周满便起了坏心,道:“青栀,喜欢你的男生这么多,你真的不考虑择优录取一个?”   李青栀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大学是学习的地方。”   “那你可以考虑和一只鸟在一起。”周满佯装十分认真地说道:“你看这只鸟,每次一有人像你表白,就立刻出现。俨然是你的忠实追求者啊。比起那些一告白失败就失踪的人来说,好太多了。”   李青栀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起来:“胡言乱语。我怎么会喜欢一只鸟。”   周满闻言抬起头,对着那只鸟挑衅地一笑。然而,等他看清楚鸟的神情,笑容却凝固住了。原来,从遇到就一直不改倨傲的他,现在却低着他的鸟头,垂着翅膀,很委屈的模样。周满甚至能想象,他的眼眶里估计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   周满于心不忍,于是道:“对了,你喜欢凤凰吗?”   李青栀有些不解:“凤凰?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动物么?”   “对呀,凤凰。如果有一只凤凰喜欢你,你会不会很开心?”   李青栀无奈的摇摇头:“你在问什么?我听不明白。还是快下楼吧,再晚一些,可就没有饭吃了。”   周满点点头,和李青栀肩并肩,走在下楼梯的路上。才走到一楼,便感受到一股阴凉的风源源不断地涌来。风里夹杂着湿气。然后便是一道划破苍穹的紫色闪电。   下雨了?   周满怎么也没想到这场雨会来的这么突然。方才还在楼上的时候,窗外原本还是万里无云、风平浪静的。一楼门口也没有别的学生滞留。看来他们大多已经在回宿舍或去饭堂的路上了。   怎么办?   周满其实不介意淋雨。他甚至觉得,和女神一起在雨天往宿舍冲,是格外富有情趣的事情。但是李青栀显然不太愿意淋雨。她无奈又有些严肃地越过屋檐,看向天空。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还好,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看了天气预报,带了伞。”   然后便伸手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把伞来。递给周满,说道:“你先回宿舍吧。我在这里等雨停。”   “什么?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周满手上接过伞,顺势打开,说道:“这把伞这么大。足够遮我们两个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李青栀轻轻摇了摇头:“雨太大了,会把我的鞋弄湿的。”   周满闻言收起伞:“我也不走了。我陪你等雨停下来。”   李青栀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跟你走。”   周满心中一喜,再撑开伞,然而忽然一阵力道大的几乎会把人掀翻的风,霎时间将伞上的布卷了走。周满盯着自己手中的伞骨架愣了好久。也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李青栀才说道:“这场雨来势汹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咱们不如冒雨回去吧。”   如果是刚才,周满或许会同意,可是现在风雨越来越大。眼看着积水几乎可以没过小腿。而天色也在乌云密布下变的一片漆黑。这个时候学校的路灯也没有开。在这样的路况下行走。很容易出现什么危险。更何况现在是秋天,淋这样一场雨,回宿舍又不能洗澡。一定会感冒甚至发烧。想了想,他道:“算了,我们在这里等雨停吧。”   李青栀摇了摇头:“这雨不会停的。”   周满笑了:“雨总会停的。”   李青栀便不说话了。   二人并肩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周满实在无法忍受这猎猎冷风,提议道:“不如我们进一教里面去等吧。这里太冷了。”   李青栀道:“别进去,我今天出门带了一件衣服,你穿上吧。”说着从她那个手提袋子里拿出一件外套来。周满摆了摆手,道:“你穿吧,你穿吧。”   “我不怕冷,没事儿。”   “你不冷又怎么会出门带外套?别骗我了,你穿上吧。我进去坐坐。”说着他便自顾自地进了一教的大门。李青栀正要拦住她,口中惊呼:“别……”然而剩下的话已经被猛地合上的大门隔在了外面。   大门“嘭”的一声在周满身后合上,方才近乎咆哮的雨声忽然便丝毫都听不见了。李青栀焦急地对周满说话,然而周满一句也听不见。他上前准备伸出手拉开门,用了两下力,门却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能被打开的迹象。   直到这时。周满才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仿佛从下楼开始,他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阻止离开一教。   而李青栀也仿佛知道了什么,一直想要让他赶紧离开。就方才,她仿佛也知道,这扇门一旦关上,就无法再打开了一样。   但周满却丝毫不紧张,一教有什么,没有人比他要更清楚。一想到一定是姬韶想要见她。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李青栀方才见周满听不见她说话,于是掏出纸笔,写了些东西在纸上,从门缝塞了进来。周满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就在原地站着,不要动,也不要去任何教室。   周满此时的心思已经全不在李青栀上。接过纸条点了点头,隔着门便见雨霎时停了。李青栀一看雨停了,冲他摆了摆手,飞奔着离开了。   她一走,周满便转过身,茫然地打量起周围。他只觉得这栋平常熟悉不得了教学楼,此时却陌生的可怕。   “叔叔阿姨,我们一号教学楼特别像棺材,寓意特别棒!”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刚入学时听到的这句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口中喃喃道:“姬韶?姬韶?你在吗?”   过了两秒,一个不辨方位的声音传来:“周郎,你来了……”   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周满方才心中仅剩的恐惧也一扫而空。他急切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想见我,就上楼吧。上来,你就能见到我了。”   周满没有多想,飞奔着朝楼上跑去。上面有美人的诱惑,他一口气上五楼完全不费劲儿。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顶楼的走廊上。远远地,他看到了那个娉婷的身影,发丝在风中飘扬,衣袂翩跹,一如……初见。   周满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   走廊很长。恍惚间他好像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绝色的身影。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朝那个身影走去。周围的声音他听不见了,为什么气的离家出走也不记得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抹动人的亮色。   走廊长的仿佛走不到尽头一样。走了这么久,也没能靠近那个身影分毫。然而周满的理智已经完全被美色蒙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来到走廊尽头,然后茫然地翻过栏杆,还要继续往前走去。   “师弟!别动!”   张挥的声音入耳,周满才立刻警醒过来。然而为时已晚。他整个身子已经随着惯性朝前俯去!这里是五楼。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   周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电光火石之间,他把眼睛紧紧闭住,想着这样一来就不至于死不瞑目。然而很快,他只感觉到翻天覆地之间,他落入一个又香又软的怀抱里。   仿佛过了好久,一个清越地女声笑吟吟地道:“小学弟。你还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周满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然而立刻就呆住了,嘴也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开——他已经无法去关注自己的表情到底多么的像色狼,因为他整个脑子都被三个字塞满,那三个就是:   太!美!了!   这位抱着他的学姐,到底是浓桃艳李?还是绿叶醉桃?是镜中貌?还是月下影?是九天仙子?还是月宫嫦娥?一对长眉连娟,双目中霞光荡漾。周满此刻只怕,稍微一眨眼,美人也会一并消失。   张挥咳嗽了两声,道:“快放开你学姐!”   周满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头从学姐的丰满地胸上移开。然后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张挥,又看了看学姐,断定道:“这位就是咱们秦岭文化社的社长吧?”   张挥道:“你猜的不错。”   学姐也站了起来,说道:“你方才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楼呀?要不是我感觉到一教有异动,前来一看。咱们社岂不是断后了?”   周满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女鬼吸引。只说道:“大约是一教那个妖怪在害我!我也无能为力。”   学姐笑了笑,一时间天地失色,周满痴痴地看着学姐。心想:有这样的学姐,还要什么姬韶、李青栀!?   张挥道:“学弟,收起你色眯眯的眼神。”   周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想到什么,忽然恍然大悟。指着他们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会是……不会……”   学姐微微一笑,甜甜地看着张挥,没有反驳。然而张挥却皱了皱眉头,直截了当地否定道:“不是。你想多了。”   学姐轻咬了一下下唇,似乎有些不愉。然而很快便笑开了,说道:“你学长这个榆木脑袋,有什么意思?我和他才没有关系呢。”   张挥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学弟,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学姐还要一起看看一教是什么情况。”   周满点点头,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拖后腿,于是恋恋不舍地和学姐道了别。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一教的秘密   周满走远后,学姐便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有些冷嘲热讽地说道:“你赶来的可真及时。”   张挥道:“是青鸟来通知的我。”   学姐冷笑道:“你这个师弟,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听话。我猜,你一定叮嘱过他不要来一教,可是不过小小媚术,他不就来了么?我劝你还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看好他。否则他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张挥道:“我会的。”   学姐又道:“你方才为什么否认我是你女朋友?”   张挥道:“因为你本来就不是。”   学姐笑道:“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不过,你不承认也好。我就跟你比比,看他是更听你的,还是更听我的!”说罢,学姐一转身,便没了踪影。   周满刚回宿舍,张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满刚一接通,张挥劈头盖脸就是斥责:“我不是让你不要去一教,你都当而耳边风了!”   周满委屈道:“我是去上课的。成群结伴的去的。不是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嘛?”说完他还觉得有些奇怪,方才在一教的时候张挥也没发作,怎么这个时候来找他的事儿?反射弧太长了吧?   张挥道:“要不是我今天来的及时,你命都没了。”   周满道:“诶诶诶,明明是学姐救了我,你邀什么功?话说……学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   张挥道:“我才第二次见她,你说呢?”   “那你喜欢学姐吗?”周满又追问了下去。   “不喜欢。”   “那好。”周满美滋滋地道:“你不喜欢,我就放心大胆地追了。”   “你随便,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她了。从今天起,不要去一教,不要去图书馆,甚至看也不看一教,明白了吗?”   周满不耐烦道:“明——白——了——”   大约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无法被遗忘的身影的缘故,周满对李青栀不再感兴趣。就连去教室也不会刻意再坐在她的身边了。但没想到,过了几日,在一节形势政策课堂上,李青栀居然来到他身边坐下,摆出一副有话跟他说的姿态来。   周满看着她,李青栀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我加入了一个礼仪社,明天要教我们跳交际舞。可是礼仪社女多男少。所以社长说,男伴自己想办法,社团不管。所以……我想请你……”   “当然好了,我也想学交际舞呢。”周满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随即又问道:“明天去哪儿?”   李青栀道:“就在操场上,明天下午六点半集合,你可不能迟到呀。”   周满拍拍胸膛打包票道:“放心,我最守时了!”   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周满已经来到了操场上。如今天气渐凉,跑步的人也日益变少。操场上似乎根本没有人是来跳交际舞的。过了一会儿,李青栀才过来。看着他,似乎有些愧疚。就在周满正要问怎么了的时候,李青栀伸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抚。他立刻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满刚要倒地。李青栀双手一扬,便幻化成了两扇青色的翅膀。用翅膀快速地接住了他。随后整个人变成一只青鸟,扇动翅膀,没两下便落在了一教内。等她将周满放在地上,又自己变回人形后,她面前已站了一位绝色美人。   “夏姬,人我带来了。”李青栀微微蹙眉,有些羞愧:“我从来不会骗人……这还是第一次。我很难过。”   夏姬,或者说,姬韶道:“抱歉,青鸟。”   李青栀摇了摇头:“没什么。反正上次一教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大约也知道我不是凡人。所以,我原本也不准备继续瞒他……只是你答应我不伤害他,你就一定要做到。”   夏姬抿了抿唇,道:“我会的。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没法像西王母交代。之前是我不好,不该三番两次想要取他性命,让你为难了。”   李青栀摇了摇头:“你既然说他前世曾负过你的心,惩罚他原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已魂飞魄散过一次,如今用了这好些年,才复又聚回这三魂五魄。倘若再死一次,恐怕……”   夏姬轻叹了一口气:“青鸟呀青鸟,你还信不过我么?不错,他前世是负过我,可是让你被西王母责罚,我也是万万不愿意的。还记得两千多年前,我还是秦宫内不受宠的宫妃时,你冒着被王母责罚的危险,下凡转世为华阳夫人。只为我能在深宫之中好过一些。我又如何能不感激?”   李青栀道:“你曾经救过我的命,这都是应当的。”   夏姬摇了摇头,只说道:“你为我做过多少,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不伤害他。只是,他毕竟是我讨厌的人,我今天叫你带他来,只是想用一些办法让他知道,这个学校其实根本不存在。他知道之后,大概就会想要离开了。”   李青栀一离开。夏姬稍微一扬手,点点闪耀如星的金光便撒向周满。周满渐渐醒来,一时还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有些惊讶又惊喜地唤道:“学姐?”   夏姬笑了笑,道:“你醒了。”然后俯下身将周满从地上扶起来。周满终于想了起来,是李青栀迷晕了他。不……他记得李青栀只在他面前一挥手,他就晕了。看来他猜的没错,李青栀恐怕和他一样,甚至和学姐与张挥学长一样。而且不得不承认,李青栀似乎比他厉害的多。   “想什么,傻小子?”   “噢,我在想,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我让一个朋友带你来的。”夏姬十分抱歉道:“因为我找不到你,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见到你,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呢?”周满道:“你是我们社的社长。又是学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夏姬点了点头,道:“你觉得,张挥学弟,这个人如何?”   周满怎么也没想到学姐会问这个,他想了想,说道:“我刚认识学长的时候,他很冷漠。但后来发现我能发现这个学校的怪异之处,就对我很关心了。有的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像一个老父亲……”说到这里,周满笑出了声,怪不好意思地道:“就前几天我来了一教,回去之后被他骂惨了。但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夏姬微微低了低头,她道:“看来你对他确实很信任。那……有些话,我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周满心神一动,看到学姐这副模样,立刻道:“但是学长确实很奇怪。好多事情他都只告诉我一半。有的时候明令禁止我做什么事儿,也不太告诉我原因。学姐,你是他的顶头上司,你应该比他知道的更多吧。”   夏姬说道:“其实我和他,不是你看到的那么融洽的。”   周满看着学姐,面露不解。   夏姬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被他困在了一教,而他不允许你单独来一教,其实是害怕你遇到我。”   “那夏姬……”   “那都是他的借口。他告诉你夏姬会害人,但是告诉你为什么了么?”   没有……周满想起之前张挥说到一半,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只含糊地说,反正一教的那位夏姬就是鬼,让他躲着就是了。   周满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见他还有些犹豫,夏姬又道:“还有。从你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起,是不是只要一出门,就会遇到他?”   周满瞬间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学姐的指摘不一定属实,可是这句话却惊出他一身冷汗。因为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张挥那天,正是他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第一次出门!   而且那天他遇到张挥好多次。在去兵马俑的路上,在回城的路上。在肯德基里……   “还有。”夏姬打断了他的回想,又徐徐说道:“从你来学校的第一天。每一次出门,是不是总能非常巧合的遇见他?”   从开学到现在,因为他总是要去小寨做兼职。所以经常出门。而每一次张挥都会恰到好处地出现。理由也是多种多样的。什么“逛景点”“买衣服”“去书店”“考驾照”……而他竟然从没有起过疑心。或许是因为张挥表现的太冷漠了。直到今天被学姐突然点醒,他恐怕会一直这些真的都是巧合。   然而一次两次是巧合,连续十周,每次出门,都能遇到,又怎么会是巧合!   一时间,周满感觉到后脊一凉。不由朝学姐身边靠了靠。   夏姬伸出白嫩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然后才说道:“他原本就是一个冷漠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发现了秘密,他又怎么会假借对你好,来骗取你的信任?我们秦岭文化社,原本一直都是维护整个学校平安的组织。当年我还在大二的时候。见他懂一些门道,这才让他加入。可是,没想到他学会了我的本事,就将我弃如敝履了。”   弃如敝履?周满忽然懂了什么,出声询问道、“莫非……?”   夏姬抬起手,在眼睛下面轻轻擦了擦,道:“一开始是他先追的我。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花花肠子的人,长的又帅。我就答应了。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只不过现在想起来,其实他对我说过的话,也许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想不到张挥居然是这样一个渣男!只不过,周满不由诚恳地问出一个疑惑:“有学姐这么美的女朋友,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些事情来?”   夏姬听他说自己美,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然后才回答道:“我也没能完全搞明白。不过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不过我只担心我说出来,你会不相信。”   周满急忙摇了摇头:“不会!学姐,我相信你!我相信面由心生,学姐这么面善,不会骗我的!”   夏姬点了点头,终于一字一顿地道:“他就是上古那只无恶不作的神兽——猰,貐。”   猰貐?   “……少咸之山,无草木,多青碧。有兽焉,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名曰猰貐,其音如婴儿,食人。”这是那日公交站台上,张挥背给他听的。他记得很清楚。   “不错。”夏姬赞许地看着他:“看来山海经你读的不错。其实说起来猰貐也很可怜。他的父亲是烛龙。所以,他一出生就是天神了。他原型本是人面蛇身,后来也同样是人面蛇身的二负受到挑唆,就把他杀了。当时黄帝震怒,命人将猰貐的尸体送至昆仑。让西王母用不死药救活了他。只是他活过来后,性格大变,从此便无恶不作了。”   竟然是这样,周满一时竟觉得有些心疼。尤其想起张挥,想到他波澜不惊的,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   夏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原本听说是这样,也觉得十分可怜。可是你如果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就不会这么说了。你跟我来。”   周满跟在夏姬身后,随便来到一间教室门前。夏姬说道:“你做好心里准备,然后推开门自己看。”   不过就是教室,有什么值得做心里准备的?周满想都没想便打开了门。随着吱哑一声,周满当场愣在原地。他想后退,可腿软的连挪动都成问题。   因为他看到,原本该是排排整齐桌椅的教室,竟然是整齐的,漆黑的,一口口棺材!!!   眼看着周满已经震惊地失了魂,夏姬又下了一记猛药,道:“你大可随意看看这些教室。从一楼到五楼,从大教室到小教室。全是这样的棺材。”   周满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勇气,居然走向其中一口棺材,将棺材盖推开了一些。里面居然真的有尸体!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尸体面色红润,看起来只是如同熟睡一般。   “这些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   夏姬惋惜地道:“这些。都是猰貐害死的学生。”   周满合上棺材,转身来到另一间教室,随手选了几个棺材打开。里面果然都有人。就这样一连看了好几间,震惊之余,他忽然奇怪道:“为什么棺材里的都是男生?”   夏姬一直跟在他身后,此时听他询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一步一步满怀心事的离开教室,虽然周满并没能想明白张挥的真正动机,但是对夏姬说的话已经是深信不疑。尤其是棺材一事,对他心灵上的触动实在太大,冷静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他是怎么做到让你无法走出一教的呢?”   夏姬道:“这又说来话长了。这世上生灵,都本该有三魂七魄。三魂是精、气、神。七魄乃喜、怒、哀、乐、怨、悲、忧。要失了魂,轻则痴呆,重则昏迷不醒。如果失了魄,人就会性情大变。”   周满点了点头:“如果七魄是喜怒哀乐怨悲忧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把喜魄弄丢了,我就再也不会开心了?”   “正是这样。所以我怀疑,猰貐它之所以性情大变,很有可能是他失了一魄所致。”   周满心想,这倒是方便,他要是把怒哀怨悲忧这几魄都能丢掉就好了。那人生岂不是只剩下喜乐?   夏姬继续道:“我之所以这么怀疑,还有另一个原因。按理说,我虽然自小学习巫术,对付些小鬼并没什么问题。可是他毕竟是上古神兽。要是真的想害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是他如今却没了那么大的本事。反而不得不先取得我的信任,学会我的拿手本领,知道我的路数。才专门用了与我自小学习的巫术相克的法门,将我封印。我要是强行离开一教。会魂飞魄散的。”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   夏姬像是被戳中了伤心处,叹道:“是啊,他还留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校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可是……正因为他不杀我。我总幻想着他还对我有情……我就没有办法完全的恨他……”   周满心里格外有些不好受。过了片刻,夏姬才冷静了下来,说道:“只是我不能让他继续害人了。你也是秦岭文化社的学生,你可一定要以学校的安危为主呀。”   夏姬好看的眼睛秋水盈盈,周满只觉得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他坚定地道:“好,学姐你尽管吩咐!”   全都是假象   第二天李青栀买了一大箱子零食,专门给周满赔礼道歉。不过周满其实也没有生李青栀的气。听学姐说李青栀是她朋友。想必也不是坏人。不过零食还是收下了。周围人大约误会李青栀在追他,一时对他刮目相看。   周满在众人艳羡地目光中,低声道:“我虽然原谅你了,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还有,你跟我们社团的社长又是什么关系?”   李青栀抿了抿嘴唇,道:“原本也就没想瞒你。我其实是西王母座前的青鸟。你们社长,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怎么说?”   李青栀道:“我曾经被猰貐咬伤,是她救了我一条命。所以我要投桃报李。”   “猰貐?”那不就是张挥?莫非就是最近的事情?只是周满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些日子李青栀似乎没缺过勤啊。   但转念一想,他疯狂的逃课,又怎么知道中间李青栀没有缺过勤。大约是他不知道吧。   李青栀点了点头:“是呀,猰貐是无恶不作的神……”   “这我知道。”周满打断她。还记得那次他在一教,从五楼跌落,被学姐救下。当时张挥也恰好赶来。他说是青鸟通知他的。   当时他不知道青鸟是谁,现在知道了。却觉得奇怪。曾经猰貐咬伤了李青栀,如今关系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李青栀尴尬道:“你瞧我,我竟忘了。你怎么可能不认识猰貐呢?你上辈子还救过他……”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不敢继续下去了。   但周满却已经听见了。他急忙追问:“什么?我和猰貐……我救过他?”   “不,我……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凤凤的。”李青栀手足无措地摆手,然而慌张之间,竟又吐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凤凤?”周满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目光犀利地盯着李青栀:“你别告诉我,你说的凤凤,就是那只在我手上拉屎的凤凰!”   李青栀委屈地瘪起嘴,过了一会儿才松口道:“是的。他是我的未婚夫。不过我不想嫁给他。一点儿也不想。”   “好了,不提这个了。我只问你,猰貐为什么要伤你,我和猰貐认识?”   李青栀道:“你也知道,猰貐自重生后性情大变。于是后来被一位天神封印在了不周山上。再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跑了出来。我就比较倒霉了,在路上遇到了他,被咬的半死。”   看她似乎真的不知道。周满也不再强人所难。他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西王母座前的,那你岂不是知道西王母长什么样子?美不美?”   李青栀轻笑道:“你还真是色心不改。我们娘娘可美了。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说……”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来了,不肯继续下去。   周满斜着眼看着李青栀,也不说话,就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青栀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跺了跺脚道:“好啦!告诉你好了!你上辈子,就是西周的周穆王!”   周满原本应该是该惊讶的,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果然如此!   那些奇怪的声音,对秦莫名的怨恨,答案本该就是这样!   李青栀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在昆仑云雾缭绕的山里走了许久。后来是娘娘实在不忍,这才派我去给你引路……”   随着李青栀的声音,周满的记忆缓慢地苏醒了,那仿佛触手可及的画面越发清晰起来……   彼时他自他镐京出发,乘坐八匹骏马所拉的宫车,一路西游。历时一年,路过昆仑。   当时,他并不知昆仑里住着尊贵的西王母。只觉这里风景奇美,银装素裹,山间云雾缭绕,六月映雪。便想上山一观。但这乃是西王母居住的仙山,凡人想要上去谈何容易。往往在山间迷了路,便放弃了。然而他却一意孤行。故而在山间盘旋数月。这样的执着感动了西王母,便命青鸟来为穆王引路。   青鸟自小从未见过外人。尤其还是个凡人。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幻化成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周穆王面前。周穆王一见美人,色心大起。甩下随从便追了去。大雾弥漫间,青鸟在前面时隐时现,穆王在后面拼命追赶。青鸟一时觉得有趣至极。王母地吩咐已抛在脑后。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不小心将穆王引至瑶池。   瑶池水碧绿如玉,清透地能看到很深的水草。若是平常,也只不过是一处极美的风景。可是今天不同。因为就在几日前,天神猰貐的尸体被黄帝送来昆仑。黄帝请求西王母复活它。西王母听闻猰貐的死因后很是同情。便答允了这件逆天改命的事情。用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耗费近一半的神力,才终于布好阵。只等猰貐的三魂七魄慢慢聚回。   猰貐的尸体被放置在瑶池中。西王母吩咐,不论何人都不能靠近瑶池半分。所以,当青鸟意识到她身处何方时,不由吓的大惊失色。双翅一展,预备拉上穆王便急忙离开。   然而为时已晚,穆王一个闪身躲避了青鸟的翅膀,已然是看见瑶池内浸泡的人面蛇身的怪物。大为好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池边。伸手便去摸猰貐的那条蛇尾巴。他入手只觉得这怪物的尾巴似乎和普通的蛇尾不同,一时觉得自己宫里用那些蛇泡的药酒黯然失色。口中由衷夸赞道:“这昆仑果真是仙山。这仙人拿来泡酒的蛇都是这般模样。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然后他又来到猰貐面前,对着他的脸左戳戳,右戳戳。无意间看见他口中似乎含着什么。便毫不客气地将他嘴巴一捏,便要取出来。   青鸟一抓不中,十分恼怒道:“你别去碰他!”   穆王当然是不听的。他已眼疾手快地将那口中的东西取了出来。那丸子闪闪发光,一看便知是好东西。穆王问道:“这是什么?”   青鸟道:“这位是天神,如今在此起死回生。你取了他的不死药!恐怕他就活不了了!”   穆王一听这是不死药。于是直接放到自己嘴里吞了下去。然而很快他便感觉到丹田一股热气涌上来。他直直昏了过去。   青鸟因为这突发的事故,几乎就想跟着穆王一起晕过去,一了百了。然而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因为,那位西王母口中要数月才会苏醒的猰貐,竟然缓缓睁开眼睛。随后,他越变越小,于瑶池中缩成一团,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畏惧,过了好久,才爆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婴啼。   青鸟自知猰貐的提前苏醒,虽然穆王责任最大,却与她也脱不了干系。又知一旦让西王母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轻则于炼狱中关上千年。重则剔除仙籍,变成一只普通的小鸟。于是干脆将昏迷中的穆王带走。来到她的居所之处。等她将穆王唤醒,说出了其中利害关系后,穆王便与她达成共识。约定瑶池一事都推说不知。   而猰貐的异动也很快传遍了昆仑。他疯癫如魔鬼,见人便咬。再加上天生神力。一时无人不害怕。好在他很快跌跌撞撞地离开昆仑,不知往何处去了。   西王母知道此事之后,却并没有怀疑青鸟和穆王,只以为自己的仙术或许还不到家,自此便决定再不施展起死回生之术。   那日过后,西王母于瑶池宴请穆王。穆王一见王母,登时便被她的容貌所迷。甜言蜜语,把从不知何为儿女私情地西王母哄的服服帖帖,二人于仙境中流连忘返,喝酒对唱。一时不知人间几何。   然而,就在二人欲情定终生之时,穆王才想起,他还是大周朝的王。而昆仑亦是仙界命脉,西王母自上古之时守护在此,也不能随意离开。   既然不能相守,便只能相忘江湖。离开之际,穆王于山间大石刻下“西王母之国”留作纪念。西王母也恋恋不舍地与他挥别道:“愿君长寿,盼君再来。”   记忆至此。李青栀便道:“没有王母的允许,我不能随意离开昆仑。更不知道人间事。再后来你又经历了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周满看李青栀的神情诚恳,似乎真的不知道,便也不再追问。心中隐约有些自豪自己辉煌的前世,但更多的,却对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感到狂热的好奇。   可是除了李青栀口诉的这一段,剩下的记忆却一丁点也回忆不起来。   “对了。”李青栀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你们社长让我交给你的。我可没看,她说了,让你亲启。”   回宿舍的路上,舍友小赵旁敲侧击地问他和李青栀的关系。周满只含糊其辞地说什么“可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许是我误会了”之类的话,硬是让整件事情更加旖旎。在舍友艳羡的目光中。他拉上床围,兴奋地打开了信封。   上面是学姐对他的吩咐。也没说原因。只让他明天一天,不要开机。然后在正常的时间上班即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但是周满还是听话地照做了。第二天一起床,他便关了机。下午的时候如往常一样,出了东门,来到站台,静静地等323。   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离开校门。莫名地,他居然有些不太习惯。   323不一会儿便驶来。周满上了车,公交车缓慢启动,慢慢来到转盘。   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感,又逐渐袭来。这是久违地感觉。记得上一次它的出现,还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周满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转头看了看车上的所有人。   而情况也果然如他所料。整个公交车内,甚至包括空中的一只苍蝇都一片静止,一如开学一样。整辆车内,又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活动自如。   而汽车也果然开始绕着转盘,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才驶入正轨。就在汽车离开转盘那一刻,所有人便忽然行动自如了起来。   周满霎时明白了学姐的用意!或许他之前再没能看到这个怪现象,都是因为张挥,不,是猰貐在跟着他!   一时之间,周满不由感慨学姐的用心良苦。大约学姐知道,凭借半个学期的相处,让周满对猰貐的信任完全消失,绝不是几句话的功夫。这才给了他一个契机,让他自己观察。只是不知道每次出门都会及时出现的猰貐,何以这次竟然没有及时赶来?又想起学姐让他今天务必关机,肯定是害怕猰貐给他打电话。想必定然是学姐设法拖住了猰貐。   想到这里,周满忽然有些担心学姐。   一直到小寨下了车,周满一边往兼职的地方走去,一边满心的担忧,恨不得当即出现在学姐身边保护她。   但很快他就将注意力从学姐身上收回来了。因为他惊讶地发现。他的兼职地点,凭空消失了。   记得他工作的烧烤店,左边是一家火锅,右边是面馆。可是如今,这家火锅和面馆分明是邻居!那他工作的地方呢?   蓦然,他想起来了什么。转身便又来到公交站台,随便搭了一辆通往南门的公交车。按着印象里的路,来到一家猫咪咖啡馆门前——当初就是这扇熟悉的,画着猫咪的红色铜门,他来回在这条巷道找了许久,都完全没有看到。可是此时此刻,它就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想了想,周满敲开了大门。老板娘打开门后,等看清楚他是谁,有些惊讶:“咦?是你?之前你怎么一声不吭就不来上班了?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周满问道:“你们没有搬过家?”   老板娘迷茫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一直都在啊。”   周满挠了挠头,道:“真的是这样吗?我之前刚被大学录取的第二天,再来这里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了。”   老板娘笑道:“我就说,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会突然不接电话呢,进来坐。”她一边招呼周满进屋,一边道:“你被什么大学录取了?”   周满道:“西安财经学院,是个二本。”   老板娘似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道:“我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没听说过什么西安财经学院呀。”   周满道:“我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学校。”言外之意,大约是你孤陋寡闻了。   老板娘还是有些疑惑。干脆来到前台的电脑上敲打了什么,然后对周满招了招手,让他来看。   周满来到电脑前,才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便深深皱起了眉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上面显示的是真的。   因为那电脑上分明写着:抱歉,没有找到“西安财经学院”相关结果。   没有……   相关结果?   一个大学在网上应该有什么?有官网,有百度百科,有贴吧,有各种各样相关的问题,有他的学生在网上讨论的只字片语。可是,这些在网上,却什么都没有。他一次次地刷新网站,甚至打开自己的手机去查,可是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周满浑浑噩噩地离开咖啡馆。见人就问:“你知道西安财经学院吗?”“请问你听说过的西安财经学院吗?”   然而答案都是“没有”。这偌大的一个城市,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他的学校。就连无所不知的百度,竟然都对他的学校一无所知。   那他这几个月,到底是生活在哪里?是灵虚幻境?还是一场大梦?烧烤店和咖啡馆,谁才能代表……真正的世界?   然而,纵然搞不明白,他还是坐上了323,踏上了回学校的路。他想学姐或许会知道答案。   另一位学长   步入东门,张挥正站在门口看着他,看起来像是在等他回来。他的目光隐约带了些焦虑,而这落在周满眼中,就成了心虚。他冷漠地道:“学长,你不用再欺瞒我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张挥道:“你知道什么了?”   周满冷笑道:“西安财经学院,到底是什么?”   张挥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早晚会发现,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教棺材里的那些人,是不是你害死的?”周满心里有很多很多怨念,可是第一个脱口而出地却是这个。   想不到,张挥摇了摇头:“不是。”   周满怀疑道:“不是你又会是谁?”   张挥道:“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是不是学姐跟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   “我不相信她,难道还要相信你?学姐说的话都有理有据。不像你,永远不告诉我原因。我当然相信学姐。”   张挥还要解释什么,周满已经飞奔着跑掉了。   那日之后,张挥再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出门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偶遇。原本之前的两个月已经颇为熟稔的两个人,如今却仿佛天各一方一样。   而西安财经学院的秘密,他也没有告诉周围的人。他甚至在想,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发觉这个学校的不同,那就好了。他就可以像一个平凡的学生一样,拥有平淡而愉快的大学生活。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的前世是周王,知道自己曾经与西王母饮酒作乐,知道神话传说中的青鸟是他同班同学,知道上古神兽猰貐是他的学长。忽然间一个想法出现他脑海:会不会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都不是普通人?   而外人不知道这所学校的原因,会不会是神灵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那群傻逼舍友,便觉得这种猜测是全无可能的。   可是……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从他来到这个学校,一直在保护他的张挥学长,会是这场巨大阴谋的主宰者。这几日他迟迟不肯去一教找学姐,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困在食堂和宿舍的两点一线,就是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实。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留下来,或许既然已经知道西安财经学院既然根本不存在于世,那么他也许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莫名地。他总是觉得谜团尚未解开,他不想离开。   然而过了几日,他又收到了李青栀代为转交的,学姐的来信。   学姐的信中言简意赅地说,让他最近不要去一教找她。这原本正合他意。可是当晚他思来想去,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学姐光说不让他去找,却没说原因,这便很是奇怪。不知为何,他居然从这封信中读出了些撒娇赌气地意味来。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意思,大半夜也再睡不着了。干脆穿好衣服起身,便准备去找学姐。   出了六号公寓,他直直朝一教走去。然而没过一会儿,等他行至二教附近之时,远处忽明忽暗地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种极为熟悉的柔软的蓝光。他立刻想起,在姬韶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一教便闪着这样的光。   姬韶可不是什么好人!周满一时戒备起来,放慢脚步,缓慢往光源挪动。   随着他的视野开阔起来,他发现,蓝光并不是来源于一教,而是UFE的喷泉广场。他再小心翼翼地往前几步,躲在草丛中,他一眼便看到了广场上的学姐。   然而很快,他注意到,学姐身边是一位身穿古装的英俊男子。他此时呈结阵的姿势,而那抹蓝光也是由他脚下的阵发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男子收回结阵的双手,站定。学姐感激道:“每个月都要你来帮我巩固阵法,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这个阵法实在太难了,我真的学不会。”   男子看起来表情十分冷漠,他眉眼间不可谓是不好看,只是却带了一种极为冷厉的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他淡淡道:“这毕竟是上古神器,你想要凭借你的力量压制,是绝无可能的。以后不要总是逞强,知道了吗?”   学姐点了点头,感慨道:“我毕竟不是它的主人。想必若非他的主人也在附近,它也不会这么乖乖听话。”   男子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草丛里的那位,是否可以出来了?”   周满见自己被叫破行藏,无奈且略带尴尬地从草丛中走出来。学姐惊讶你掩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周满也不能说是自己会错了意,只推说还没收到信。学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有继续追究他的责任,而是指着那个男子介绍道:“既然你看到他了,那我就给你介绍一下。他便是我们社的上一届社长,也是我的学长。”   周满一听,立刻肃然起敬,当下便恭敬道:“学长好!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学长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从前认识一样。”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   学姐笑道:“你这便讨好起来了。学长平时很忙,最近要考研,又要写毕业论文。你之前才没能见到。他不太出现处理社中的事情。只是最近这件事情实在棘手,我才不得不麻烦他的。”   周满道:“什么事情?”隐约地,他知道肯定和张挥脱不了干系。   学姐道:“你只知道这里是喷泉广场,但这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喷泉。这底下放置的是一把上古兵器,其作用,却是为了镇压你看到的那些,惨死学生的怨灵。”   学长接口道:“不错,这柄上古神器的主人,正是张挥!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这么多人,但现在我却终于知道了。学弟,他从一开始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你学姐。”   周满诧异你看了一眼学姐,发现学姐也同样诧异地看着学长,神情似乎还有些……不愉。   学长继续说道:“张挥是天神,逆天改命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来到了这所学校,但他杀人无数,以神器为阵眼,以怨灵起阵。其目的,却只不过是为了和你学姐双宿双飞。”   周满不解道:“可是学姐对张挥的也是有情的呀。”   学长道:“可是你学姐只是一个普通人,活不了那么久。拢共不过几十年就会死,而这几十年内也不是青春永驻,她还会老,会变成一个丑八怪。你扪心自问,如果你的学姐变老了,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倾慕于她吗?”   不会。答案立刻浮现在周满心间。学姐这么美的面貌,他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象,她美人迟暮会是什么样子。   学长已从他的眼神读出答案,似乎微微带了几分鄙夷,道:“所以呀,张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学姐跟他一样,永生不老。这样一来,二人才是真的神仙眷侣……”   周满大约想通了其中关节,自顾自地猜测道:“但是学姐却无法接受张挥伤害无辜?所以才要尽力阻止。可是,张挥的力量,是不是哪怕学长你都是没办法对抗的?”   学长沉重地点点头,道:“照他现在的形势来看,似乎还有更多的人会惨遭毒手。所以……学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不知不觉间,学姐移到了学长身后,在学长看不到的地方,很轻很轻地,对周满摇头。周满一时大为不解,便听学长说道:“这个学校太危险了。你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虽然聪明一点,但是难保自身安危,我觉得,你应该离开这个学校了。”   周满一时觉得所言极是。可是转念一想便道:“这个学校还有那么多人。你救得了一个我,又怎么救那些千千万万地人?我的舍友,我的同班同学。难道让我知道他们会死还不管不顾?”他想到这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离开的。这是真心实意地话,和学姐地暗示并无太大关系。   学长轻笑了起来:“不愧前世是当过天子的人,说起话来就是大义凛然。可是如果你的舍友、同学,都已经是死人了,你还要决意留下来吗?”   周满瞪大的双眼,他感觉自己仿佛听不懂学长在说什么。   学姐已经微微有些愠怒:“你不该告诉他这些。”   学长却不理会他,只挥袖朝一教一指:“你去301第一排中间的棺材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满已经狂奔着朝一教而去。夏姬正要追上,学长如一堵墙一样挡在了她面前,双手压住她的肩,低声道:“让他离开,不是皆大欢喜?”   夏姬被学长半困在怀里,无法挣脱,她有些生气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他离开这里,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让他魂飞魄散。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不然我便有违青鸟所托了!”   学长哼了一声,道:“可你分明知道,当年在我复活的紧要关头!就是因为青鸟和这个周满,才导致我复活后缺了一魄!性情大变,神力大不如前!甚至被张挥那个小子封印在了不周山上近百年!可这怪我吗?我无缘无故被人害死,复活时又出了这样的事!可是即便这样,即便这样……我又什么时候去报复他了?后来是他突然发了疯的要杀我,我才打散他的魂魄。他的一魄恰好填上我缺失的那一魄,这本就是因果轮回!这是他欠我的!这一魄就是属于我的!如今他想要拿回去,没门!”   夏姬同情的看着他,替周满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真相就是这样,她根本没办法反驳什么。   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绝色妖姬   那是春秋时期,一个普通的午后,她坐在郑国皇宫之中,正由着伺候她的婢女为她梳妆。忽而看着窗外浓桃艳李,一时兴起,便第一次想要出宫走走。   一切的纠葛便从那一刻开始了。   身穿绫罗宫装的姬韶在街上很是耀眼,不少人痴痴地盯着她看,让她极为不自在。她自小身为公主,在王宫之内长大,没有人会对她如此无礼。只是她向来脾气柔和,从不与人大声说话,便半掩了面,想要尽快离开这条喧闹的街道。就在行至街角之时,一枝新鲜的桃花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抬起头,她对上一双写满惊艳的桃花眼。   “真想不到。”那个人痴痴地看着她说:“我大周国美人无数,在我心中也不及一个西王母。可是如今见了姑娘,方知,千万个西王母,也不及一个你呀。”   她后来才知道,那人便是当时已经“薨逝”的周天子——周穆王。因为他曾于西游时路过昆仑,恰逢猰貐在瑶池复活,他抢夺了猰貐口中的不死药,得以长生不老。隐居不周山近千年的华夏始祖——张挥,听闻周天子长生不老的消息,便觉不妥。这历史中入世的俗人,尤其还是皇帝,一旦得以长生,会对世间的发展产生很严重的影响。张挥便将周穆王带到不周山上,尤其后来见他聪颖,干脆让穆王拜他的父亲少昊为师。当然,少昊自然不会亲自教导穆王,一直以来都是张挥这个师兄在行师父之职。   而那一天,穆王与张挥吵了一架,生气的从不周山跑了下来。一路腾云驾雾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恰好便是新郑之内,没走几步路,便遇到姬韶。他惊讶于世间竟有如此美貌,不由随手变幻出一支桃花,上前搭话。   穆王毕竟是当过天子的人,周身便有一种与俗人不同的气度。纵然他肆意拦住未出阁的姑娘家的行为有些轻佻,但姬韶却没有责怪他的孟浪。而是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不知如何应对。她这样一来,容色便越发娇媚,穆王不由可惜道:“这样的美人,我又如何能让它容颜枯萎?”然后他忽然手中一捻,自言自语道:“喜怒哀乐怨悲忧。就悲吧。”然后念了一串咒语,指尖便逐渐出现一个隐约成型的光球,被他直接打入姬韶的体内。再一眨眼,穆王已经消失不见了。   姬韶初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到了后来,她却发现,她像是吃了什么合欢散一样,每到晚上,她都会做各种各样的春梦。而这宫里,她最容易接触到的男人,就是与她邻宫之隔的庶兄公子蛮。在某一个晚上,她终于无法忍受□□折磨,来到了公子蛮的房中……   在那之后,她纵然已经羞愤欲死。可是身体的本能却无法违抗,她就这样一次一次地犯下滔天大错。到后来甚至已经麻木。逐渐地,公子蛮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不到三年便病死在了床上。   庶兄的死让姬韶十分愧疚,可是宫里没有了男人,这对姬韶来说,已经是生不如死的事情。好在郑国公也意识到女大当嫁的道理,很快将她许配给了陈国大夫夏御叔,“夏姬”的称呼也由此而来,或许是她的缘故,夏御叔也变得体弱多病。后来在她们成婚后的第十二个年头离世了。   此时的夏姬已经三十多岁了,然而容貌却依旧一如二八少女。民间有传闻号称夏姬会“采阴补阳之术”,夏姬才终于恍然大悟。明白原来她之所以能够维持不老面容,全赖于之前穆王给她下的咒语。然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她要不断地、被迫的“采阴补阳”。   没有女人不想永远维持美貌,夏姬自然不例外,可是她却不想以这种羞耻的方式。所以,虽然她得以青春永驻,甚至凭借着这幅容貌,这世间几乎没有肯拒绝她男人。可是她还是对穆王充满了怨恨。如果他没有下那个咒语,她或许会老,可是她绝不至于无法接受。但现在如果要她失去容貌,却与杀了她没什么区别。她于民间不停寻找高人,想要找到两全奇美的办法。大多数人都无能为力,只有一人,让她去不周山上寻找张挥,或许会有办法。   但她在不周山找到张挥后,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因为张挥告诉她。两全其美的办法自然没有,解开咒语是唯一的办法。只是这样一来,夏姬必然会失去她最为珍视的容貌。但别说这个方法夏姬不愿意,就算愿意,穆王也不肯轻易解开咒语,而穆王下咒之时,用了一种禁术,将自己的一魄取了出来,下的此咒。所以除非他本人,不然哪怕黄帝都无法解开。   夏姬在绝望之余,对穆王已是恨之入骨。   既然解除咒语无望,夏姬便起了别的心思。她只觉得既然穆王不让她好过,她也要让穆王尝尝痛苦的滋味。但她听闻穆王吃过不死药,普通的兵器伤害不了他半分。于是便想拿到那柄如今正在不周山上的,名叫“天禄弓”的上古神兵。她知道,只要用这柄弓射死穆王,他便会魂飞魄散,变为灰烬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柄“天禄弓”的确在不周山上不假,可是却被张挥用来镇压,从昆仑山上复活后便无恶不作的——猰貐。   她废了千辛万苦取下弓箭,登时,不周山上狂风大作,云压的低低的。猰貐重获自由,兴奋地从石堆中跑了出来。知道是面前的小姑娘救了他,他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再加上夏姬相貌极美。他作为一个男人,恐怕就算夏姬捅他一刀,他都不会太过计较。所以,跟夏姬道过谢后,他便大摇大摆地离去。   夏姬早已吓的不知所以。她平生从未见过这种牛形、人面、红身、马足的怪物。大约也知道她闯了大祸。莫名地,她竟然不想让张挥知道。原因无它,自小到大,她所遇到的所有男人,无不对她垂涎三尺、言听计从。就连女人也会被她美色所惑,心甘情愿供她驱策。可是张挥不同,人海茫茫,张挥是夏姬遇到的,第一个对她美貌丝毫无动于衷的人。应该感觉到不妙的,可她却高兴的要命。尤其当她蓄意诱惑张挥,被他拒绝之后,一颗心早已不知不觉间,情根深种了。   既然杀不了穆王,夏姬便灵机一动,想要将此事嫁祸给穆王。她拿着那柄弓,趁穆王不在房内时,将它放在了穆王的桌子上。后来的事情她也不知如何发展,只听说张挥竟被天禄弓射伤。但张挥毕竟是天神,他自然不会像凡人一样魂魄尽散。但仍有一魂一魄不知所踪。从此陷入昏迷。   夏姬没想到自己的嫁祸之举,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好在张挥的宠物凤凤能够感知到主人那一魂的下落。便告诉她,那一魂阴差阳错地落在了申公巫臣的身上。   而如果想要让那一魂回来,就必须在他生死簿的寿命尽头之前,将它取回。不然便会坠入轮回,再难寻找了。   申公巫臣是楚庄王的臣子。夏姬不知如何接近他。她逝去的夫君原本便是陈国大夫,只是官职不高,她想见到陈国国君并不容易,想让陈国国君帮她寻找申公巫臣,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她便想方设法,勾引了陈国国君的爱臣,孔仪与仪行父二人。又过不了多久,他们便果然引陈国国君来此。三人一时都被夏姬迷的神魂颠倒,然而就在夏姬觉得是时候开口请求国君时,这三人却被她的采阴补阳之术吸干了元气,先后病亡了。   陈国又立新君,也没有追究夏姬之责。然而,楚庄王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却十分愤怒。借口讨伐夏姬,原本欲取陈国城池,可大军压至夏姬寡居的株林前时,楚庄王见到夏姬,便再也走不动半步路了。   他原本欲纳夏姬为妃,但申公巫臣却站了出来,直言夏姬乃不详之人,足不出户便亡一国两卿,万万不能带回宫中。楚庄王便将夏姬许配给楚国贵族连尹襄老。自此,夏姬终于得以接近这位载着张挥一魂的申公巫臣。   楚庄王对申公巫臣格外信任与听从,想要让楚庄王对他下手,恐怕难以成功。于是,夏姬便决定以她的杀人于无形的媚术,让申公巫臣死于非命。可是,或许也正是张挥那一魂的缘故,申公巫臣一开始竟然对她的勾引无动于衷。不过他到底只是一个平凡的俗人,逐渐地,在夏姬热烈地攻势下,还是他的本性占了上风。再后她的夫君死后,申公巫臣带着她叛国逃离。没过多久,申公巫臣也死在了夏姬的床上,自此,那一魂归位,张挥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张挥醒来后,自然而然质问穆王天禄弓的事情。穆王当然不知,二人因此争吵起来。夏姬见张挥已经隐约有些相信穆王,便又心生一计。当夜她便约穆王饮酒作乐,穆王对夏姬原本便倾慕,于是在她的哄骗之下,喝的已是不省人事。然后夏姬便让猰貐送穆王回房,且吩咐他一定要“恰好”撞见张挥。   猰貐本就和张挥有仇,再加上感念夏姬救命之恩,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抱起穆王,来到不周山上,果然在穆王门前遇到了正在等穆王回家的张挥。张挥一见二人这般亲昵,对穆王的的说辞再不相信。猰貐与张挥见面,二人又是互相看不顺眼,没几句话便大打出手。只是,张挥还有一魄如今不知所踪,而猰貐的神力本就在张挥之上,渐渐地,眼看着张挥落入下风,躲在远处地夏姬越看越惊心,只见猰貐一蹄便要踩在张挥身上时,夏姬飞扑在张挥身上,替张挥挡了这一下。   她自此便再无知觉,后来她再睁开眼睛时,已过近百年。她才知道,居然是张挥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将她救了回来。至于为什么世间过了几百年,又为什么穆王这个人彻底消失了,为什么张挥会变成了吕不韦,她都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男人是张挥的那一刻,她便彻底无法自拔了。   但是,张挥却拒绝她的爱意。一开始,她以为她能够像打动申公巫臣一样,张挥迟早会拜倒在她裙下。可是到了后来,她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就是她的自作多情。她以为张挥救她的性命,或多或少会对她有些不同。然而事实告诉她,不是这样,张挥从来对她没有半分爱意,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好像也不会有。   自从她复活以来,为了维持容貌,她不得不故技重施,嫁给了当时的秦王。从前的她早已麻木,甚至后来,她已经可以乐在其中。可是现在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不想苟延残喘地活着,不断地做她觉得无比恶心的事情。她不想让张挥觉得她是一个□□的女人。她开始拒绝秦王,不让自己有机会接触任何男人。秦王的震怒她不在乎,冷宫的凄凉她也无所谓。她只想让自己在张挥面前稍微体面一点。   可是她的容貌却渐渐开始流露出老态,算算年纪,她如今也有五十多岁了。可张挥看起来却依旧是翩翩少年。她不能接受老态横钟的自己,可又不愿意以采补之术维持。思来想去,她仿佛只有一个办法才能两全,那就是一死了之。   活着也是苟延残喘,死了,或许还能在张挥心中留下从未老去的自己。她死意已决,正要付诸行动之时,不知怎么便被张挥听到了消息。他匆忙赶来阻止,说他如今已经找到办法,能够即让她维持不老容颜,又不必再采阴补阳,甚至还能长生不老。   张挥说的这个方法虽然只是一个阵法,但这个阵法却是一个禁术。这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它需要以大量的灵魂为祭,而这势必要害死许多无辜的人。   张挥自然不可能去害人,但他知道,秦始皇是一个残暴苛政的皇帝。在他的有生之年,势必会出现杀戮。果不其然,后来秦王焚书坑儒,几千怨灵不愿步入轮回,张挥便将他们召入阵眼之中。   但让这无数无辜的灵魂就这样灰飞烟灭,张挥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他用了那柄天禄弓将它们震住。又施法让他们沉睡,坠入幻像。自此,这些怨灵在自己的幻像中幸福快乐的生活,全不知道自己竟然在阵法之中。   而这个阵法,正坐落在长安南面夏姬墓中。   很快,夏姬发现一个弊病,她没办法离开这个阵法太远。一旦离开,她就会□□焚身,浑身疼痛不已。而张挥也只会在需要巩固阵法的时候才会出现。每天,她都在朝着窗户外面看,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期盼张挥的到来。那个时候她不明白张挥为什么要帮她。纠缠张挥的那些年里,她太明白太明白他的为人了。张挥做一丁点坏事都会愧疚不已。可为了她,张挥却将这么多怨灵私自困在这里。所以,虽然张挥不常来,也对她从来都是冷漠的,但夏姬却一直坚信,张挥是爱她的。   这个信念一直持续到猰貐到来的那一天,才终于破灭。猰貐残忍地告诉她,这个阵法,虽然能够让她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可是,这却只是这个阵法一个附带的功能。而阵法真正的作用,却是招魂。   猰貐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因为论辈分,猰貐还是张挥的叔叔辈。能力比张挥强大不说,见识也要比张挥长上不少。他告诉夏姬,这个阵法与西王母当年复活他的那个很相似。而当年他是因为魂魄并未散尽,所以才将他的尸体放在灵气极为丰盛的瑶池内。他尸体所在的阵眼,正是用来放置“引媒”的阵眼。   夏姬被困在的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引媒”所在的阵眼。   猰貐还说,在夏姬被他不小心打死之后,张挥的确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可是之后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才让他决定复活夏姬。那就是,穆王在知道是猰貐打死夏姬后,气的去找猰貐理论。猰貐自然没有必要忍受他居高临下的指责,顺手便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魂魄消失在轮回中,就跟水消失在水里一样。任你是天神还是阎王,都再也找不到了。可是,如果这三魂七魄里,有任意一份还在,那么,便有寻找剩下的魂魄的可能。巧的是,穆王原本便只有三魂六魄,剩下的那一魄,被他用来给夏姬下咒了。张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能让穆王的最后一魄也消失,这才起了复活夏姬的心思。   当时张挥因为还有一魄找不到,故而没有这个能力。又过了几百年,他才在吕不韦身上找到了他遗失的那一魄。   后来,张挥复活夏姬,再后来以吕不韦的身份行走人间,等秦始皇焚书坑儒……他做的这一切一切,全不是为了夏姬做的,他只是想要他疼爱的师弟回来。   从前的一切,全是夏姬在自作多情。原来对于张挥而言,她夏姬只不过是装着他师弟魂魄的容器。   也许爱情能够让人变的全无怨尤。知道了这些,她纵然伤心绝望,可是却一丁点也不恨张挥。她恨透了周穆王,恨他好色,恨他喜欢她的容貌,然而最恨的,却是他在张挥心中居然如此重要。   猰貐原本便对张挥十分怨恨,如今看夏姬又倾心张挥,更是妒忌。他于是给夏姬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这个阵法内困着的无数怨灵,是因为在幻像中安然自得,所以才不会反抗的。假如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周围都是幻觉,恐怕便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温顺。到时候,张挥势必要镇压怨灵,并重塑幻境。这个时候,猰貐便有办法借助怨灵的力量,将张挥也困在这个阵法里。   猰貐是为了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夏姬是为了能够让张挥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二人一拍即合。大约张挥虽然从来不喜欢夏姬,却对她没有多少防备之心。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夏姬反制。那以后的日子,便是夏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纵然张挥对夏姬仍是不理不睬,但他原本对谁都是不理不睬的,夏姬早就适应了。要是哪天张挥突然有了好脸色,她可能都会有些不习惯。就这样,她和张挥,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长相厮守”着。   或许她是被面前的幸福蒙蔽了双眼。她几乎忘记了穆王这个人的存在,直到半年前,青鸟来到此处,她才知道,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穆王,即将归来。   后来周满出现了,她见张挥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周满,嫉妒的发狂,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设计害死周满。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青鸟之所以会来这里,是西王母算出周满有一难,恐怕难以渡过,才派了青鸟保护他。青鸟于她有恩,她不能累得青鸟被西王母责罚,这才决定放周满一命。可是,周满不走,她始终视他为肉中刺,眼中钉。怎么都觉得碍眼。干脆便想了之前的那个办法,骗他离开这个阵法。   原本觉得这样一来,便能两全。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周满还有一魄,竟然落在了猰貐体内。   这还是猰貐打死周满的时候,那一魄也不知怎么地,便填补在了猰貐身上。猰貐原本也没想要,但是用了千年,感觉用着也还差强人意。便不太想还了。这样一来,周满的出现威胁到了猰貐,他性格纵然不再像从前一样无恶不作,却还是想要置周满于死地。夏姬便知,一旦周满离开,便会死于猰貐手中,这才是夏姬为什么阻止周满离开的原因。   可是,猰貐说的却也没有错。这些本来就是周满欠他的,甚至青鸟也有份。她又怎么能够理直气壮地阻止猰貐呢?   都是假的   周满一路狂奔,来到301门口,却戛然止步。他觉得根本没听懂学长的意思,可是心底好像又知道他说的什么。301这个教室,他不可谓是不熟悉的。这就是他每周上高数课的教室。中间的那个桌子,还是他经常坐的。   他慢慢推开了门,黑压压的一片棺材在月色下隐约泛着光。他走向中间那个棺材,蓦然看见,那棺材上,刻着一长一短,相连的两条划痕。他记得这个图形……他双手几乎是颤抖的推开棺材盖,随着里面的尸体映入眼帘,他强撑着才没晕倒过去。   里面躺着的尸体,果然是老王。   他那个每天生龙活虎,笑口常开的老王。怎么会是这具冰冷的尸体?他躺在这里多久了?如果老王已经死了,那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他的宿舍里?   他正满腔疑问,学长和学姐便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学长开口道:“不止老王,你身边的所有人,除了我,你学姐,张挥,还有你的同班青鸟。这个学校里。没有一个人不是鬼。你真的要坚持留在这里,直到变成和他们一样吗?”   “那是不是说,张挥他再想害人,也害不了任何人了?”周满问道。   猰貐只想让他赶紧离开,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啊,现在只有你一个活人,你走了,他还害的了谁?”   周满看着学长和学姐:“可你们也是人,怎么可能和猰貐这样的大坏蛋相抗衡?”   猰貐一愣,转头便看了夏姬一眼。夏姬露出尴尬的神色来。猰貐无奈地看了夏姬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对周满道:“你就算在这,也是给我们拖后腿。”   这话倒是不假,周满再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他思索片刻,道:“那我回宿舍收拾东西,跟舍友说一声,再……跟张挥学长道个别,就走?”   纵然他认为张挥是猰貐,可是,也没有办法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   学长笑道:“跟他道别?告诉他,你马上就要走了,赶紧来杀我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周满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回去见舍友的时候,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学长指了指棺材:“他们不知道。”   周满离开教室后,猰貐才轻哼了一声,道:“猰貐这个大坏蛋?你跟他说了什么?”   夏姬低着头,道:“我之前为了骗他离开,说张挥是你……只是想让他害怕而已。”   猰貐挑了挑眉:“就非要用我的名号吗。”   夏姬别提多委屈了:“我从来也不爱读书,哪里知道那么多神兽。只知道一个你,顺口就说出来了嘛。你,你别生气。”   猰貐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世上每个人都以为我猰貐无恶不作,也不多他一个。就这么将错就错吧。好歹,上辈子是我打死的他,他应该对此有些忌惮,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去找张挥道别的。”   夏姬看了一眼猰貐,她知道,猰貐说的不错。而周满一旦离开这里,张挥就再也没办法保护他了。周满的命运已是板上钉钉,是她力挽狂澜也没办法改变的,这让夏姬微微减了几分对青鸟的愧疚,甚至还有几分期待。她在心底安慰自己,周满死后,她愿意帮青鸟做任何事来弥补她的愧疚。可是现在,周满一定要死才行!   周满回到宿舍,看着活灵活现的舍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告诉舍友们他退学了,自然被盘问了很久,他只说负担不起学费,必须要步入社会挣钱了。   后半句也是实话。他上了一个假学校,原本他就是要步入社会的。他一边收拾被褥,一边想起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时他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有那么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就这样一辈子活在校园里多好?   但这是不实际的。他误入这一场光怪陆离的幻像近半年,也该离开了。就像学长说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留在这里也是拖他们的后腿。说不定一不小心还会有生命危险。他其实还是更喜欢平淡的生活。   一步一步离开学校。此时正是上学去的时间,他刚走到喷泉广场,却见李青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她见他背着大包小包,也没有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仿佛知道他的决定一样。过了一会儿,李青栀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个学校的秘密了。”   “你也知道了么?”周满看着李青栀,但很快便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李青栀是什么人?她毕竟也是神仙,发现也是无可厚非的。   李青栀笑了笑:“你离开也好,至少就安全了。我也可以和娘娘有个交代。不过你这个负心汉,什么时候去一趟昆仑,看看我们娘娘呀?”   “你是不是也要回昆仑了?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权当旅游了。”   李青栀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一旦回去,又会有好几千年见不到她了。”   虽然她没有说出是谁,但是周满知道她指的是学姐。想不到学姐的盛世美颜,能征服上古神兽不说,就连女人都不放过。   “那我自己去好了。”周满无所谓地道。反正他现在也攒了一小笔钱,来回一趟也够了。   李青栀道:“对了,这个给你。”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雕刻成的小笛子:“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就吹响这个,我不论多远都会知道,就会来你身边救你的。”   周满将小笛子收了下,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又一想,离开了西安财经学院,他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任何危险了。可是学长和学姐却……想到这里,他对李青栀道:“你毕竟是神仙,我们秦岭文化社你可要多照顾一点。”   李青栀摇了摇头,有些苦涩道:“我哪里比的上你学长?有他在,你学姐的自然是安全的。”然后她又调侃起周满来了:“也苦了你待在这个社团里了。肯定天天吃狗粮吧?”   周满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李青栀以为他说的学长是张挥。可他其实说的是昨天见到的那位大四学长。他便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张挥……”而且,张挥不就是猰貐吗?这个学校里,张挥本来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了。他又怎么可能是让青鸟保护张挥的安全?也不知道青鸟是怎么想的。   李青栀疑惑道:“那你说的是谁?”   “是我们社的另外一位学长,大四的。”   李青栀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榆木脑袋,什么大三大四的。这个学校本来就是幻像。真正的活人就你看到的这几个,剩下的都是已经死去的人。这个幻像也是为了他们建的。”   周满自然而然地问:“谁建的?”   李青栀一愣,过了一会儿忸怩道:“凤凤……不让我说……”   “我都要离开了,你还瞒这瞒那的,有意思吗?算了算了,你继续说。”   李青栀委屈地继续道:“所以……这里到底有多少活人,我都知道呀。你,我,凤凤,张挥学长,还有学姐。没有别人了。你说的那位大四的学长,不会是凤凤扮的吧?”   周满不疑有他,只愤怒道:“那只死凤凰,有什么话不会当面跟我说,非要当我的学长来占便宜。”   李青栀道:“好啦,凤凤有什么值得你担心的,我们最担心的都是你。只要你安全了。我们就都放心了。”   原来是你   二人再三道别后,周满才从学校东门离开。目送周满离开后,李青栀才收起笑容,面色变的凝重起来。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因为西王母的吩咐要保护周满,才跟着周满来到这个幻境之内,却没想到第一天她便遇到了夏姬——那个她以为原本早已转世轮回的人。   她第一次见夏姬的时候,那天她在得了西王母的允准之下,第一次离开昆仑,来到不周山上。目的本是为了找凤凤退婚。然而凤凤没找到,她却被路过的猰貐咬伤,一时几乎失血而死,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就在这时,夏姬路过,见她一只小小的青鸟在草丛中哀鸣,顺手便救了回去。   一直到她伤口愈合,李青栀也没有告诉夏姬她是神仙,唯恐吓坏一介凡人。但是这救命之恩却一直留在心底。后来等她回了昆仑,脑海里却始终无法忘记那抹比真正的仙子还美的倩影。过了几百年,她实在忍不住相思之苦,便偷偷去了西王母的寝宫内,在王母能通仙凡两界的玉虚镜上,想看看转世后的夏姬。可这一看却把她吓一跳,想不到三百年了,夏姬居然仍活着,只不过虽然身为秦王妃嫔,却在冷宫中过的很不如意。   看到她过的不好,夏姬心里也很难过。她冒着被西王母发现的危险,偷偷跑下凡去,化身为秦王的华阳夫人。只为了能让夏姬在宫中能够过的好过一些。但没过多久,李青栀却意外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   那位很得西王母赞赏的华夏始祖张挥,不知为何化名为吕不韦在朝中把持朝政。很快李青栀便发现,张挥所做的一切,似乎也都是在帮助夏姬。而夏姬对张挥的情意,也是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来的。李青栀内心虽然隐约有些发酸,但也知道,有了张挥这样厉害的天神保护,夏姬肯定是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的,所以便离开凡间,回昆仑去了。   自此她虽然心里还念着夏姬,却也没有再去打探她的消息。直到几个月前在西王母的吩咐下下凡,在幻境中与夏姬相遇。她跟夏姬叙旧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年她离开以后,张挥竟然利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惨死的怨灵,起了一个阵法。而这个阵法,目的竟然是为了让夏姬长生不老。   李青栀没有想到张挥对夏姬的爱,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原本作为天神,不该干涉人间的轮回。其实一个人转世之后,他还是他,也根本没有改变。张挥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但李青栀看着夏姬的脸,很快便想通了。恐怕再怎么转世,这比天人还要绝色的容颜,就会完完全全的消失了。张挥纵然是个天神,却也是一个男人。为了容色而沉迷,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一想到张挥也长的是在仙界都少见的好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十分养眼,李青栀便打心眼里地祝福这对神仙眷侣了。   张挥既然在这里,他的宠物凤凤当然也在附近。很快李青栀便碰见了凤凤。他们两个从小关系就好,后来虽然因为张挥和西王母的乱点鸳鸯谱,让李青栀很是尴尬,不过在她心里,凤凤永远都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聊天,她才知道,原来周满和张挥的关系居然也不简单。周满前世还是周穆王的时候,因为吃了猰貐的不死药的原因,长生不老了。后来是张挥担心他影响人间的发展,将他带到不周山上,悉心教导。穆王之前是天子,自然不是什么听话之人。张挥很不齿他生性顽劣,时常耳提面命。但即便如此,张挥也没有真的多么生穆王的气。可是穆王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心中愤恨不已,竟然去取了那柄天禄弓,想要射杀张挥。只不过张挥没有如他所愿的魂飞魄散,而只是失去了一魂一魄。后来还是在夏姬的帮忙下,张挥才醒了过来。   张挥醒来后,回想起天禄弓的事情,大怒。预备找穆王算账。穆王干脆伙同他无意间救下来的猰貐来对付张挥,就在张挥落败之时,是夏姬及时出现,才救了张挥一命。再后来,凤凤虽然没有见到,却隐约知道穆王已经魂飞魄散了。他猜想应该是张挥一怒之下打散的。   李青栀听了之后,除了觉得穆王当真是活该之外,也被张挥和夏姬之间的感情深深地打动了。她看的出来,张挥对穆王的确是非常的不待见。可是虽然李青栀也觉得是穆王不对,却还是不得不保护他的安全。凤凤也不喜欢穆王,但因为李青栀的缘故,也决定尽力保护穆王。   可没想到,要置穆王于死地的人,竟然会是夏姬。   听凤凤说,夏姬刚出现在不周山上时,和穆王很是亲昵。二人时常在一起说话,偶尔还把酒言欢,甚至干脆便睡在一处。但后来二人便渐渐疏远了。李青栀又去问了夏姬,夏姬只含着泪说穆王有负于她,多的也不肯多说了。   不过,夏姬听说西王母的吩咐后,答应她,不再取周满性命,只是务必要周满离开,她才能安心。   今天周满终于离开了这个学校,她本来已经完成任务了,可是,周满离开时最后跟她说的话,却让她感受到了什么。   没怎么多想,她伸出手来,指尖便立刻多出来一支短笛,她在嘴边缓缓吹动,没一会儿,凤凤便忽闪着翅膀飞到她身边来了,有些开心道:“你找我?”   李青栀点了点头,道:“你是不是变成周满的学长去骗他了?”   凤凤委屈道:“哪有?我虽然讨厌他,可是主人不允许我去找他的麻烦。我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不是你么……”李青栀越发觉得心惊,答案逐渐就要浮出水面。回想起周满方才说的话。如果他说在秦岭文化社里有两位学长,一位是张挥,那另一位会是谁?这个幻境里只有五个人,可是现在却有迹象在说,还有第六个人存在。   “你主人在哪儿?”李青栀忽然抬起头,严肃地问道。   凤凤道:“我哪儿知道。他老人家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   这个李青栀也知道,她便也不管凤凤了,转身便朝一教走去。夏姬因为阵法的缘故走不出一教,她想要找夏姬就容易多了。她从第一间教室开始看,一间一间地寻找。此时还是上课时间,很快她便在202的最后一排,看到了无聊到正在听课的夏姬。   她从门口走进去,来到夏姬身侧坐下。夏姬偏过头小声对她打了个招呼道:“你也来听课?”   李青栀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略有些严肃地问道:“这个幻境里,是不是有第六个活人?”   夏姬记笔记的手微不可及的一顿,随后便笑道:“你怎么会忽然这么觉得?不过就算有,我也不会知道。你去找张挥,他一定知道的。”   “张挥好几日不出现了,我找不到他。夏姬,你跟我说实话。周满说是一个秦岭文化社的学长,这里有几个人知道什么秦岭文化社?”   夏姬道:“他说的应该是张挥吧。”   “不是,他说了不是张挥。”李青栀定定的看着夏姬。   夏姬道:“好啦。就是我随便找的一个鬼,主要还是为了骗周满离开的,你就不要再计较了。啊。”   李青栀还是觉得有问题,可是,转念一想,不论如何周满已经安全了。西王母的吩咐她已经完成,这就够了。至于幻境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夏姬又隐瞒了她什么,这些她又有什么必要非去弄明白呢?   又过了几日,学校里风平浪静。那些无知的鬼魂们还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无趣的生活。夏姬也总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李青栀屡次问夏姬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夏姬都摇头不语,后来竟然还隐约吐露希望她尽快离开的意思。   既然夏姬不愿意它继续留下,她也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与凤凤道别后,便独自离开了这个幻境,朝昆仑飞去。   飞到一半,她忽然听到了急促而毫无章法的笛声,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是她给周满的那支小笛子。   周满有危险!   顺着笛声,她察觉到周满是在离昆仑几百里的山林之中。她本就是给王母送信跑腿的青鸟,论速度在天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附近。可是笛声却已经消失,她只能在山林中缓慢地寻找周满的踪迹。   鼻尖隐约传来血腥气,她朝味道散发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听身后有人忽然道:“小青鸟,你来的可真够快的呀。”   她迅速地变回人形,回过身去,只见一个牛形、人面、红身、马足的怪物,正于雾中一边站起来,一边变幻成一位极英俊的男子。他嘴角挂着邪邪的笑,看起来就不像个好神。   “猰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青栀充满了戒备地看着他。然后偏过头看见周满果然正在草丛中,怒道:”你为什么要抓他?你快放了他!”   “放了他?笑话。就是你们两个人,害的我不能复活成从前的模样,我杀他不是理所应当?”   李青栀很清楚,她根本不是猰貐的对手,一时极为忌惮,不知猰貐意图做些什么。但思来想去,猰貐应该并不准备取她性命。不然现在他就应该动手了。   猰貐道:“我曾打伤过你一次,如今再杀你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是,你必须替我隐瞒一件事。”   李青栀戒备道:“什么?”   猰貐笑道:“你是西王母的人,我要你隐瞒,是我杀了穆王,这不难吧。”   “他死了?”李青栀急忙跑到穆王身边,但伸手在他额头一探,便知元神都在,才舒了一口气:“你为什么非要杀他?虽然之前是他不对,但他只是个凡人,你一届天神,跟他计较什么?你现在杀了他,他可就魂飞魄散了。”   猰貐道:“我就是要让他魂飞魄散。他在这个世上一刻,我都不能安心!他一定要死!”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我要知道能不能替你隐瞒才行。你的理由要是不能说服我,我是不会在王母面前隐瞒的!”   “哼!我要是把瑶池的事情说出来,你想想西王母会怎么惩罚你?”   青鸟摇了摇头,道:“王母对穆王有情。她要是知道穆王也参与其中,便不会再计较这件事情了。你这可威胁不了我。”   猰貐也并不紧张,而是缓缓说起另外一件事:“那如果她知道你曾私自下凡呢?”   李青栀忽然震惊地看着猰貐。   猰貐哈哈一笑,道:“私自下凡可是大罪。你还入世当起了华阳夫人,这要被西王母知道了,你恐怕就再也当不成神仙咯。”   李青栀心中已有些犹豫,她原本以为私自下凡的事情,不会再有除了张挥和夏姬的第三个人知道,猰貐为什么会知道?张挥绝对不会告诉他,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只会是夏姬告诉的猰貐!   而且凭借李青栀对夏姬的了解,她不会把这个秘密随便告诉一般人,猰貐和夏姬,关系恐怕不一般……   电光火石间,李青栀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质问道:“你!你就是周满口中说的那个大四学长!”   一瞬间李青栀想明白了许多,她忽然想起从前许多一闪而过地疑惑,似乎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以夏姬的能力,想要魅惑穆王到让他不由自已的跳楼,根本是不可能的。还有周满曾跟她提起过的,他一开始发现这个学校的怪异之处,是因为长安花总是面朝不同的方向……凤凤告诉她这个幻像是张挥所创,可是张挥是什么人?又怎么会让幻境中出现破绽?   但如果夏姬认识猰貐,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猰貐和张挥的仇怨,上至黄帝下至冥王都很清楚。如果夏姬与张挥是一对儿,猰貐怎么可能会帮夏姬?李青栀越发心惊,一个胆大的想法浮出脑海:莫非……张挥和夏姬,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猰貐看李青栀面色阴晴不定,冷笑道:“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青栀忽然抬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杀穆王这件事情,是不能让西王母知道的。你方才原本要杀周满,但他吹响了笛子,你才不敢继续下手,是因为你以为这笛子会引来西王母。可惜来的是我,你其实很后悔方才没有直接杀了周满,对吧?”   猰貐眯了眯眼睛。   李青栀继续道:“可是我来了。你不会杀我的,西王母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我是她座前最得宠的神仙,你要是敢杀我,两千多年前在不周山上,就应该把我打死了。可你没有,你虽然气我当时无意将穆王带至瑶池,可是不也留了我一口气吗?你当时不敢,现在肯定更不会。我知道你想让我替你在西王母面前隐瞒,你杀了穆王。可是如果你真的感激西王母,又为什么一意孤行,要杀我们娘娘的情人呢?让我猜猜……”这个原因李青栀却怎么也想不到了。   猰貐冷哼一声:“你到底答不答应?”   李青栀道:“那你必须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不能让娘娘知道是你杀了穆王?如果我替你隐瞒会引来更多的祸端,那你便把我私自下凡的事情捅出去吧,我认罪就是。”   猰貐道:“好,告诉你也无妨。你应该知道,当年是他的捣乱,才让我没能聚尽三魂七魄。后来我打死穆王的时候,他有一魄便填给了我。现在他出现,虽然还不知道他的魂魄在我这,可是我就是不安心,所以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李青栀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理由,但是又道:“他欠你的,他还了。这无可厚非。你这一魄不还当然可以。但是为什么要杀他?他一个凡人,能争的过你?何况我看周满根本不知道自己缺魂少魄的事情。”   猰貐嗤地笑出声来,讥讽道:“真是天真。我当然不怕他,但他师兄可是张挥!你难道不知道,张挥为了能让穆王回来,做了多少违背天道的事情?”   李青栀露出迷茫的神态来。难道张挥对周满,不是责任使然吗?可是为什么听猰貐所言,似乎另有内情呢?   “看来你并不知道,那我就都告诉你好了。你看到的阵法,难道不觉得很眼熟么?你真的以为,这是张挥为了让夏姬长生不老的?这个阵法和当年西王母用来复活我的有八分相似!实际上,这个阵法,是张挥用来复活他的师弟的!至于你的救命恩人,夏姬。你以为她和张挥是什么神仙眷侣?实际上,这只不是那个傻女人的幻想罢了。张挥留着她的性命,是因为她身上有穆王的魂魄,张挥需要用她来召唤回穆王!”猰貐越说越替夏姬生气,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和夏姬干脆以其之道还治其身。把张挥困在了阵法里。”   “可是……”李青栀疑惑道:“我记得之前,张挥经常离开阵法呀。”   “不错,他毕竟是天神,当然可以随意离开。不过他离开却要付出代价。他在这个阵法之外,神力便会大不如前。而且离开不久就要回来。这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痛苦了。”   “原来如此。那你继续说。”   “张挥当然不是坐以待毙,他想要解开束缚,随时都可以。只需要将天禄弓□□,那么这个阵法很快便会失效。可是他不敢这么做。”   “因为……周满的魂魄还没有聚齐。”李青栀喃喃地说出答案。   “对,除去在夏姬里的那一魄,周满还有一魄在我这里,这是张挥不知道的。他在等这一魄的聚回,不过很可惜,他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这些……凤凤都没有告诉我……”   “你是说张挥的那只凤凰?他当然没办法告诉你,因为,他其实也根本不知道。张挥自察觉自己被困,便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穆王的魂魄会在夏姬身上呢?”   “这你可算问到地方了。说起这件事情,我当时听夏姬说的时候,可真是一肚子气!就是你要保护这个周穆王,当时还没被我打死的时候。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见到了还未出嫁的夏姬。一时惊为天人,觉得,这样的容颜不应该老去,所以取出自己的魂魄,给夏姬下了一个咒语。让她能够容颜永驻,只不过,必须不停的采阴补阳,方能维持。后来夏姬因此害死了许多人,也被冠上了妖姬的称号。”   “后来呢?”   “后来夏姬当然不愿意一直这样下去。尤其当她爱上张挥以后。一度想要寻死。但是张挥不能让夏姬死,不然穆王就永远回不来了。好在这个阵法极其强大,灵气充足,自然不需要再采阴补阳,就能够维持容貌。可是夏姬仍然只是一个凡人。一旦这个阵法消失,你能想象她的后果吗?”   “死?”   “对,她会迅速的老去,失去她引以为傲的容貌,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我相信你绝对不愿意看到那个画面。但是你想一想。一旦穆王拿回在我身上的那一魄,再解开夏姬身上的咒语。夏姬对他们师兄弟而言,也就全无用处了。到那个时候,夏姬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李青栀愣了好一会儿,才苦涩道:“原来,夏姬她过的这么苦啊。”   猰貐补充道:“而这一切,都怪这个好色男人。”   李青栀闭起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后退了几步:“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情我会尽力在王母面前隐瞒。不是因为你的威胁,只是为了夏姬。”语毕,她一展翅膀,转眼便消失在了远山淡雾中。   我诅咒你   猰貐这才舒了一口气,封了青鸟的口,他便再没什么害怕的了。正在他得意之间,忽然他背后传来周满的声音,道:“原来我上辈子是这么讨厌的人呀。”   猰貐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便见周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苏醒,此时靠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猰貐道:“你都听到了!”   “对,从你们一开始说话,我就醒了。其实,那一魄就给你了也无所谓。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心甘情愿,不会像你讨要的。”   “你真以为我怕的是你?”   “我知道你怕的是张挥。”周满忽然感慨道:“没想到,是我误会他了。你才是真正的猰貐。可是你们刚才说话的时候,说起张挥是我师兄,我便回忆起不少事情来。只要我去跟他说,那一魄我不想要了,他一定不会非要取来给我。你觉得呢?”   “我可信不过你。”猰貐一步一步朝周满走来,似乎不准备跟他多说话,准备直截了当的解决了他。   周满又慢悠悠地道:“我倒也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我从小是一个孤儿,没有人关心我,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你杀了我也就杀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阵法在这里,我就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你能保证每一次都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我倒觉得有另外一个办法,你不妨让我替夏姬解开咒语,从此我不就再也回不来了么?你可以永远拿着我的魂魄,我也能够免去轮回之苦。夏姬也可以安心去投胎。岂不是三全奇美?”   猰貐哼了一声:“果然油嘴滑舌的很。夏姬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他的手却慢慢停就下来。似乎察觉到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有些犹豫。   周满一看有戏,又问道:“原来夏姬就是姬韶,姬韶就是学姐。上辈子是我不好,学姐这辈子想要我死,我本该去死的。让她痛苦这么久,我就是千刀万剐也无法弥补……夏姬她平常都怎么跟你提起我?”   “她的确很恨你!恨之入骨!”猰貐怒视着周满,恶狠狠地道:“就是因为你,让她几千年来都被困在同一个地方!饶是世人都说我猰貐无恶不作,我看你穆王才是更胜一筹!”   周满嘿嘿一笑:“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我倒觉得,您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神,这世间的传言实在是过分了。当年是我的无意之举,害的您魂魄没能聚齐。可是您却没有主动找我报仇,这一看便是心胸宽广之人,哦不,是神。我是万万比不上的。”   猰貐冷哼了一声,表达了他的不屑。但是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是有些得意的。   周满继续道:“也怪我执迷色相,其实美色看多了也就腻了。夏姬再美,现在在我眼里,也没有多美了。我看您对她也有情,难道真的愿意看她就这样守着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倒不如让她轮回转世去,等她把张挥忘了个干净,您这么帅,又对她温柔体贴。到时候不就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她的心吗?”   猰貐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道:“好!我听你的。”然后伸手捏了个诀打入周满的喉咙中。周满再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这个小子巧言善辩。就怕你到夏姬面前编排什么。我现在带你回夏姬墓,你去了之后,麻溜给我解开咒语,听到了吗?”   周满赶紧点了点头。可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咒语,他只记得临走前夏姬本有阻拦他意思,恐怕这次也能够救他,所以才出此下册。   猰貐伸手一拉周满的后脖子,像拉兔子一样将他拉起来。正要转身,却惊道:“你怎么来了?”   周满艰难地斜过眼睛去,却见张挥一身黑衣,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太黑的缘故,衬的他的脸色和嘴唇都十分苍白。周满开口想要叫师兄,却因为喉咙发不出声。但是张挥却看到他的动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张挥道:“原来在你身上。”   猰貐的目光忽然戒备起来。他知道张挥这句话什么意思。之前张挥还在等第六魄回来。原本应该很快的,可是却迟迟未归,已经让他引起了怀疑,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不到今天还是被他知道了。   猰貐虽然比张挥大个几千岁,可是却对他很是惧怕。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张挥辈分要矮他一辈,但是却从小散发出一股子早熟的味道。也不知道他父亲玄嚣是怎么教育的。不过很快猰貐便放轻松了:“你离开阵法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估计法力能有以前的百分之一都悬,还想跟我对抗?想得到美。让你知道周满的魂魄在我身上也没什么,你尽管来取呀。”   张挥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猰貐。   猰貐皱了皱眉头:“你要是不动手我就先走一步了?”   张挥还是不说话。   猰貐哼了一声,重新捏起周满的后脖子,提起来就要走。然而一转身,张挥便闪身在他身前拦住他。   猰貐道:“到底论辈分,你也要喊我一声叔叔。我不想真的杀了你。我困住你,是因为你曾经封印了我。我们早就两清了。”   张挥道:“我封印你,是因为你乱杀人。”   猰貐道:“我刚刚苏醒!神智还不及婴儿!你要是和我同样的境地,做的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张挥道:“封印你之后,我才去研究了那个禁术。我作为他的师兄,从没想过逃避责任。我本想替你将最后遗失的魂魄想办法召唤回来。没想到最后还是迟了。”   他说的迟了的意思是,那个魂魄最终进入了轮回,在轮回中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再想找到,就很难很难了。   猰貐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你也被天禄弓射的丢失了一魂一魄,但是你却可以找回来?这不公平!”   张挥道:“你有所不知,魂魄被打散后,便会坠入冥河。在那里等待轮回。所以,有可能要过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才会重新出现于世。你重生之后,因为缺少一魄的原因,性情大变。你知道你当时说什么吗?你说,你要杀光这天下所有拥有三魂七魄的人。所以你见人就杀,留下无恶不作的名声。而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猰貐果然露出迷茫的神情。   张挥继续说道:“后来我已经算出你的魂魄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可是那个时候。”他看了一眼周满:“你被他无意之间放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张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猰貐已经明白了。   猰貐并不是被周满放出来的,他很清楚。那是几百年来他又重见阳光的那一天,他才走出那个憋屈的小石洞,就看到拿着天禄弓,一脸茫然的绝色美人。后来他才知道,她叫夏姬。   后来,听说了穆王对夏姬做的事,对穆王更是厌恶,便答应了夏姬,帮她将天禄弓的事情嫁祸穆王,后来果然也成功了,看张挥到现在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觉得他的骗术很成功。   可是,方才张挥的话,却让他改变了想法。他知道张挥没有在骗他。也就是说,如果夏姬没有解开他的封印,或许他现在,已经回到曾经的那个人人敬仰的猰貐了。而正是夏姬的无意之举,却永永远远地绝了这个可能。   猰貐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却听见了翅膀忽闪的声音。他心神一凛,转过头来,便看到青鸟从大雾之中,嘴中衔了一只小小的金铃铛来。猰貐一看便大惊失色,恨恨地道:“青鸟!你居然敢骗我!”   青鸟飞到张挥身后变回原型,将金铃铛递给张挥。张挥淡淡地道:“你别怪她,是我半路遇到了她。”   他遇到青鸟后,两三句便逼青鸟说出实情。然后他质问青鸟,是否让夏姬就这样活着,就是幸福?青鸟似有所悟。然后张挥便吩咐青鸟去取西王母的法宝金铃铛来。他来到猰貐身边拖延时间。   猰貐看到青鸟的那一刻,便全都明白过来,他方才对张挥升起来了一丝感激也全部消失殆尽,他指着张挥咆哮道:“你又要害我!”   张挥淡淡地摇了摇头,手中也同时摇起的铃铛,口中念念有词。很快铃铛便越来越大,张挥松开手,那铃铛便迅速罩住了猰貐。一时,猰貐的辱骂声全都被拢在了铃铛里,变得瓮声瓮气的。   青鸟担心道:“张挥,你这样下去,恐怕……”   张挥用了手势,让她住嘴。青鸟便听话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依旧关切地看着张挥。   她知道那个阵法对张挥的束缚,导致他现在离开阵法这么远,神力恐怕所剩无几。可他还要驱动这样的法器,恐怕更加费力。但转念一想,张挥和西王母一样,都是天上数一数二的神仙,其厉害之处,不是她小小青鸟能知道的,便不再多嘴了。   只见金铃铛内,猰貐已是抱头挣扎。而周满却不知所措地看着猰貐。过了片刻,猰貐却像是被掏空了身体,几乎奄奄一息。而周满却抱着头,满脸痛苦的神色。   片刻,周满大叫一声,便彻底昏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张挥也终于坚持不住地跪倒在地。他额头上渗满了汗水。但是却一声不吭。金铃铛渐渐缩小,飘在空中摇来摇去,等着别人接住它,但张挥连伸出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青鸟伸出手接住铃铛。此时的猰貐失去了周满的那一魄,面上的神情狠厉了不少。他忌惮金铃铛,不敢对张挥下手。但是又打心眼里的恨他入骨。猰貐一边后退,一边恶狠狠地对张挥说道:“张挥!我诅咒你!”   “诅咒你也会像我一样,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感受!”   “我也要你知道千百年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的滋味!”   “你要让你明白什么是无法挽回!什么是遗恨千年!什么是真正孤独蚀骨的……痛!”   猰貐一边说,眼泪却汹涌的流出。他仿佛知道,这世间只要有张挥在,他就永远无法好过。他不明白自己身为天神,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遭此劫难?而未来的漫长的岁月,他又要如何度过。   仇恨已经将他的甚至全部吞噬。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忽然仰天凄厉地大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往远方跑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张挥,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想起来了   周满做了一个很长,很美妙的梦。   他好像住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和一位对他十分严厉的师兄。每天清晨,在他还沉浸在美梦里的时候,师兄就会来骚扰他。非要将他喊起来,教他学习法术。其实他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在梦里,他看书看的烦了,便把书一扔,道:“人学习是为了活下去。横竖我如今已经是长生不老之人。还学这些干嘛?每天听听曲,溜溜鸟,不也很有意思嘛?”   话音刚落,他师兄还没说话,手上便被鸟儿拉了鸟屎。他气定神闲地变幻出一个手帕来,将鸟屎擦干净,道:“每次就这么一招,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他师兄淡淡地道:“把你的书拿起来,继续背。”   “我不背。反正你打我我也不疼,骂我我脸皮厚。我就不背,你能奈我何?”说完他还给他师兄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师兄道:“你背完了我才会让你下山。”   这是常用来威胁他的手段了。可是这次,他却面色如常,随口念了一个咒语,桌子前便出现了一位美人在翩翩起舞。看着师兄的脸色青了三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学了这个咒语,从此下不下山又有什么所谓?足不出户也有小曲儿听,美人作陪。真是赛过活神仙呐……咦,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就是神仙了。又怎么能说赛过活神仙。应该说果然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啊。”   师兄怒道:“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个咒语了?”   他大手一挥指向他身后那一墙的书,道:“我自学的,怎么样?我聪明吧!一个实在不尽兴,再来两个!”语毕,桌案前又出现了两名少女。这些少女美的各有千秋。眼看师兄的面色又青了三分,他还雪上添霜道:“这都是我还当天子的时候,整个大周最绝色的美人!你要是喜欢,我……”   师兄哼的一声,三位美女忽然便消失不见了:“你整天就喜欢这些邪魔外道。一丁点小聪明,都放在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出去别说是我张挥的师弟。”   他嘿嘿一笑:“好的。保准不说,您放心。”   画面便越来越淡,镜头一转,二人居然又在吵架。他理直气壮道:“既然人有喜怒哀乐怨悲忧七魄,只要我把怒、哀、怨、悲、忧都扔了,人生不就剩下喜乐了吗?”   师兄怒道:“魂魄是人之根本,你怎么会有如此无知的想法!”   他笑嘻嘻道:“师兄,消消气,消消气。不如你把怒魄取出来丢掉吧,你看看你一天天的,尽对我发脾气。太伤身体了。啊。”   师兄叹道:“你这个性格,未来如何位列仙班,管理一方?”   他道:“师兄不用担心,把忧魄取出来,从此以后便一劳永逸,再也没有这些担心了。”   师兄崩溃道:“你走!我没有你这么蠢的师弟!”   他道:“走就走。跟你这么无趣的人生活这么救,我真是敬佩我自己!哼!”   再然后,他就梦到了……夏姬。   在梦里的夏姬美的无以言喻。他几乎不愿意从梦里醒来。尤其一想到这幅容颜会苍老,会消失,他心里便觉得难受至极。然后他忽然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个咒语,因为说是能够维持容颜不老,他当时便记住了。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是魂魄,这对他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想来想去,他便把悲魄取了出来,按照回忆施了咒语。便飒然离开,深藏功与名。   再然后,梦境一转,他的桌子上忽然多了一柄雕龙画凤地火红大弓。他当年还是天子时便精于骑射了。看到这个,以为是师兄送给他的礼物。便拿了起来,随手那么拨了一下弦,想试试它的韧性。想不到这柄弓竟然不凡,就这么随手一拨之间,一股气便聚成了箭气,朝外射去,恰在这时,师兄竟然推门而入。他只看见那透明的箭气穿过师兄的胸膛。再然后,师兄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曾经跟他关系很好的凤凰也再不搭理他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师兄。他觉得应该难受的,可是他却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其实很清楚师兄对他有多好,他应该痛苦应该难过的。可是,他的心却仿佛空了一块。   后来他想起,是他把悲魄扔掉了。   他原本以为,扔掉了悲魄,人生会再也没有悲伤。原来却不是这样。他终于明白师兄说的话从来都不会错,他的确不是一个听话认真的师弟。他暗暗发誓,如果师兄醒来,他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犯上忤逆了。   可是师兄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拿天禄弓?”   天禄弓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桌子上,可是他不论怎么说,师兄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只觉得,从他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干脆再不争吵,甩袖离开。恰好夏姬约他一起喝酒,他便爽快地答应了。   醒来后,却是师兄站在他的床边,冷冰冰地告诉他:“夏姬死了。”   夏姬之死,已经令他十分难过。可是师兄的眼神却仿佛在指责是他害死了夏姬。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夏姬对师兄早已经芳心暗许。他也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一个美人罢了,让给他敬重的师兄,也并无不可。可是他却无法接受张挥对夏姬的死如此在意——哪怕夏姬是因师兄而死,也不可以!   不知道是为了赌气,还是真的为夏姬鸣不平。从凤凰那里知道是猰貐打死的夏姬。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找到了猰貐,扬言要讨回一个公道……   ……   “周满?周满?”   有人在喊他吗?他叫周满吗?   意识逐渐回复过来。他渐渐睁开眼睛,发现,他现在居然睡在熟悉的宿舍里,而旁边的人居然是……李青栀?   他瞬间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男生宿舍?”   李青栀无奈地抿了抿嘴,看着他。   周满呆愣了半晌,才捂着头道:“我……都想起来了。对了,我师兄呢?”   “张挥他,为了替你拿回魂魄,几乎将所有神力都耗尽了。还是我把他背回来的。现在凤凤在照顾他。”   周满点了点头,忽然道:“你当时说让我任由猰貐处置,是真心的吗?”   李青栀一愣,忽然明白这是事后算账了。想必是周满听见了猰貐和她的对话。她想了想,愧疚道:“一开始听说你对夏姬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我真的很恨你。可是现在我却知道,如果我杀了你,那个咒语,就没人能够解开了。”   周满摇了摇头:“不,如果她死了,灵魂离开这具身体,咒语自然也就解开了。”   李青栀道:“可是我有我的私心。我喜欢她,也许和你喜欢她的原因不同。你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年轻。可是我不一样。我喜欢的,就是这一世她。喜欢这个哪怕因为被讨厌的巫师毁了一生,却仍有善心去救路边的一只小青鸟的她。喜欢这个即便再恨你,却因为我要跟王母复命,便干脆将对你的恨意隐瞒到底,不让我为难的她。她白发苍苍我不在乎,我只要她记得我是谁就够了。”   周满震惊道:“你喜欢……夏姬?可是凤凤才是……”   “我只能当凤凤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嫁给他的。周满,看在我好歹最后救了你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周满嘴上这么问,心底却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李青栀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就解开夏姬身上那个咒语吧。”   在周满说自己要考虑考虑后,李青栀怒骂他是个大色狼后,便恨恨地跑出了宿舍。不一会儿,宿舍楼道便逐渐热闹了起来,他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下课的时间了。   老王率先回到宿舍,看到他在宿舍高兴的要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道:“你小子真是吓死人了!还以为你真的要辍学呢!怎么突然想通了?还是觉得知识就是力量吧?”   周满愣了好久,才干笑道:“是啊,还是觉得学校好……”   老王哈哈一笑,坐在床边,拿起pad准备打游戏。周满定定地看着老王好久,忽然问道:“老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我听着。”   周满道:“你为什么周六周天,从来不回家?”   老王一愣,似乎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低低的重复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对呀,我……为什么不回家?我是有家的,可是我家在哪儿……我,我记不清了……”   周满忽然便露出同情的神色来。   这群怨灵,哪怕在幻想里活的有滋有味,他都觉得太可怜了。那么夏姬呢?就这样在夏姬墓中活了两千多年,守着一个不爱他的男人,会是什么滋味?   可是……周满又犹豫了,师兄他,真的不爱夏姬吗?这世上不会再有夏姬这么美的女人了,也不会再有人像夏姬这么深爱他。师兄真的能够全无感动吗?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终于决定去见一眼张挥。   西安财经学院   其实自从醒来后,他都有些害怕见到张挥。因为前世的记忆全部想起来了,他也想起自己和张挥还赌着气呢。张挥误会他窃取了天禄弓,甚至上次和猰貐对峙时,这个误会还没解开。他不想再去一万零一地重复“这个弓就是突然出现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了”的这种话。张挥要信早信了。他既然不相信他的话,周满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想要亲眼确认张挥平安无事,才能放心。可是才有这样的想法,他却蓦然发现,原来他还不知道张挥的宿舍在哪儿。想了半天,还是打开手机,拨通了张挥的电话。   很快电话便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喂,什么事?”   “师兄……”周满叫了一声,下一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关心的话太突兀,解释的话又显得自己不近人情。对面见他不出声,便说道:“我没事。”   周满听他这么说,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了。   他忽然想起从一开始遇到“学长”的那一天。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挥就开始保护他了。因为他受制于阵法的缘故,离开了阵法,他的法力便不足以很好的保护他了。所以他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在公交车上、在兵马俑中……师兄那么认真的在保护他,但是他却一度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再后来,他说起他能够听见一教的声音,张挥便不让他轻易来一教,唯恐他被夏姬所害。可是他却误听夏姬的谗言,甚至在学校东门口质问他。   他想起每一个他要兼职的日子,张挥都要跟着他,只为让他能够晚一点发现这个学校是幻境。因为张挥太明白他的性格了。知道他是很倔的人。除非自己去探索,否则不会轻易相信听来的真相。所以才从来没有出现将真相直接告诉他。而是一直让他在自己的大学梦里,度过虽然虚幻,但是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   是他太不懂事了。如果不是这样,张挥可能也不会误会天禄弓是他拿的。   周满刚开口就要跟张挥说对不起。但是电话那头却率先传来了张挥的声音:“对不起。”   周满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   张挥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师弟。我误会你了。天禄弓不是你拿的,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忽然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是猰貐。那天他在山上的行为告诉我的。当我告诉他,是解除封印,导致他魂魄再也聚不回来的时候。他脸上写满了愤恨。可是却没有看你一眼。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你。”   “可是,那到底是谁呢?”周满眯起眼睛思考了起来。张挥道:“你还想不明白吗?是……夏姬。”   周满恍然大悟:“没错!就是她!夏姬和猰貐关系极好,如果不是夏姬救了他,根本说不通!”   张挥忽然有些意外:“你不难受?”   “我为什么要难受?”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是很喜欢她的。”   周满有些心虚,实际上,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说他对夏姬没有一点想法,都不是真的。可是就算知道夏姬想要杀他,或者曾经嫁祸过他什么,他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唯一一次因为夏姬难受,还是因为,张挥表现出对夏姬格外的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周满忽然语气有些发酸地道:“我喜欢的只是她的这么一副皮囊罢了。不像你,喜欢的是人家的内在美。你比我有深度,我愿意把她让给你,行了么?从此我离开这里,你和夏姬继续在这里双宿双飞吧。”   张挥全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解开咒语?”   周满道:“为你好。”   张挥道:“你还是舍不得她的容貌?你可知这些事本就是因你而起。也应该由”突然电话被挂断,周满看了一眼手机,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摁了什么,又重新拨了回去。可是这才几秒钟的空挡,那边忽然就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怎么会是空号?霎时间,他心中一凛,便朝楼下跑去。   张挥……有危险!   他一边往楼下跑,却忽然听到周围的人讨论的内容。他们有的崩溃,有的迷茫,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我们为什么不回家?我们的家在哪儿?我们有家吗?”   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六号公寓在很轻微的摇晃。他震惊地道:“地震了吗?”   “没有啊。”他身边的一个同学顺口回答了他,然后又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从来没有回过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刚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他要是不问我,我都想不起来。可是为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家在哪儿?同学,你能想起来吗?”   周满愣了很久,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终于知道无意之间,他点破了什么。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这群在幻境中的人意识到了破绽。人在梦里不会记得为什么在这儿。在幻境里也一样。   可是一旦他们知道了。幻境,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六号公寓越晃越厉害。周满跌跌撞撞地下楼。他忽然想起,这个幻境是夏姬在控制。可是之前是因为有猰貐的帮忙,这个幻境才能勉强不露太大的破绽。现在猰貐疯了,没有人再维持这个幻境了。难怪一句话的点破,就会让整个幻境崩塌至此。他很清楚,随着这个破绽口耳相传,很快这个幻境,就会彻底的消失。那么这群怨灵在知道自己被困阵中,又怎么可能不反抗呢?那个时候,夏姬不过是一届凡人,张挥现在又精疲力竭。又如何是好?   可是,周满一边奔跑在躁动地学校内,一边看着周围崩溃地同学。他又心有不忍起来。一辈子被困在一个地方,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而他们,是因为要让他的灵魂回来,才会被张挥抓来阵中的。他怎么也不忍心不管不顾。   他就这样一路狂奔,来到喷泉广场。果然,夏姬正挟持着张挥,李青栀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他们。夏姬看见周满来了,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总要和我作对?我只想和他相伴一生,就我们两个人。难道就这么难吗?你为什么非要回来,为什么!”   周满嗤之以鼻道:“你难道真的要杀了你的心上人?我才不信你会下此狠手。何况,你根本没有这么能力杀死一位天神。”   李青栀看着周满,道:“她要和张挥一起,魂飞魄散。”   周满登时一惊,再看向夏姬是已惊惧万分。   因为他知道,夏姬有这个能力。   而那个咒语,还是他亲□□给夏姬的。   那还是在不周山上,夏姬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时候。   两个人时常腻在一起。打情骂俏,自然是时常发生的。有一次夏姬半开玩笑道,她小小凡人,似乎根本奈何不了他们神仙,实在是吃亏极了。周满便说,凡人想要杀死神仙,也并不是全无办法。因为这个世上便有一个极其狠厉的咒语,只要念出来,基本上,对面如果不是什么天界叫的上号的神仙,都会跟她同归于尽。   当时夏姬听了这个咒语,吓的小脸一阵发白,直言不敢尝试。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记住了,还记到了现在。   原本,这样的咒语对张挥是不管用的。可是如今的张挥已经今非昔比。为了让周满回来,他已经耗费太多的心神和法力了。只要夏姬念起咒语,他们就会立刻同归于尽,并且,再也回不来了。   周满想到这里,害怕的发起抖来。他不敢想象张挥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办。他过了一会儿,才定定第看着夏姬,几乎是祈求地道:“你不会下手的,对么?”   比起周满的失态,张挥看起来从容多了。他看着周满说道:“是你点破这个幻境的吧?我知道,一旦你清醒过来就会这么做的。你从来看不得自己的子民受到不公允的对待。点破了也好,我已经困住他们太久了,是时候放他们自由了。”   周满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从来,都是张挥替他收拾烂摊子。他太清楚自己的任性。或许是曾经当了几十年的皇帝的缘故。他做事从不考虑后果。那些年来,张挥默默地替他善后,偶尔批评他两句,他还要和张挥顶嘴,是他太不懂事了。   就像这次,如果不是他擅自点破幻境,夏姬不会崩溃地想要和张挥同归于尽。如果夏姬真的动手,那么张挥就是他害死的!   周满擦了擦眼泪,转头对夏姬说道:“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这么喜欢他,你是舍不得杀他的。你只不过是想让我离开,然后和他长相厮守,对不对?那我答应你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等你未来转世,再回到张挥身边,我也不会来打扰你们,这样好不好?”   夏姬凄凄道:“我不要什么来世,我只要今生今世!可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都是你!”   李青栀痛苦地道:“夏姬,跟我回昆仑好不好?我相信西王母会想办法救你的。以后你跟我一起在昆仑生活,不好吗?”   夏姬摇了摇头,这一次,她的语气轻柔多了:“去了昆仑又如何?不过是另外一个囚笼。我夏姬这一生,从小困在皇宫,后来又被众多男人一一所困,再后来我为情所困,在这个墓里一待就是两千年。我待够了,真的。”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难受,低下头轻轻擦拭眼泪。   就在这时,李青栀给周满使了一个眼色。周满立刻明白过来。李青栀是让他解开咒语。他立刻快速默念起咒语来,然后手上掐了一个诀。夏姬似乎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但是为时已晚,最后一魄已经回到了周满体内。她愣愣地看着周满,又转过头看了看李青栀。忽然像是意识过来什么一样,她急忙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地伸起来想摸摸自己的脸,可是手一伸起来,她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绝望,疯狂的尖叫起来。   因为她看见了一只,青筋爆起的,消瘦而又斑驳的手……   李青栀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冲上去抱住夏姬,说道:“跟我走,我带你走。以后你再也不会死了。”   夏姬却疯狂地推开李青栀,然后背对着张挥,狠狠地捂住自己的脸。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她知道,这张丑陋的脸已经被张挥看到了。从前不论张挥对她多冰冷,不论采补之术让她觉得多么羞耻,不论周满的存在让她多嫉妒,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想要立刻的死去。触手是极为粗糙干枯的皮肤,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枯死的老树,又像是没穿衣服站在大街上。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被她的第一任夫君捉奸在床。而今日的羞耻,是那天的千倍万倍不止。她活不下去了。没有容貌,她根本不认识自己了。   周满就静静地看着夏姬,看着她满头青丝骤然苍白。嫩白地如少女的肌肤变得暗黄如同鸡皮。她的腰都老的直不起来了。他本以为自己会感觉到惋惜的,可是内心却平静的可怕。   夏姬已经开始疯疯癫癫的大笑了起来。李青栀想要强行带走她,可是不知夏姬哪里来的力气,李青栀竟然硬是带不走她。狂笑过后,她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周满。那双曾经灿若星辰的眼睛,此时如同凌厉的冰剑,狠狠地刺向周满。周满感觉到周身一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夏姬步履蹒跚地朝他走了过来,一字一顿道:“这世上,因果报应!如果没有你,又怎么会有如今这个,像怪物一样的我!该死的是你!该死的!是你——!”然后,电光火石之间,她念动了一串咒语,猝不及防地炒周满扑了过来!   霎时间,只见夏姬和周满的身体忽然便在空中如同烟花般炸开,可是却没有一丁点声音,甚至连一丝残渣都没有。方才还在这里的两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如果是凡人看到这一幕,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是,张挥和李青栀知道,就在刚刚,有两个人在这里魂飞魄散,灵魂消失在了灵魂的海洋里,从此不论万年还是亿年,他们都……不复存在了。   不会再有那样的人间绝色,也不会再有那样的玩世不恭。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张挥才喊到“周”字,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他愣愣的看着周满消失的地方,他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结局。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起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可是他却忽然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忘了他身在何处,忘了方才他看到了什么,脑海里,只剩下大音希声般的一片空白。   仿佛过了几千年,他终于听见青鸟嚎啕大哭的声音,然后,他看到凤凤心疼地把青鸟搂在了怀里,这一次青鸟难得的没有推开凤凤。他正要感觉到欣慰,脑海里却几乎是莫名其妙地回荡起一句话来。   “张挥!我诅咒你!”   他感觉到呼吸一窒。   “诅咒你也会像我一样,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感受!”   他慢慢蹲了下来,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将手心对着喷泉广场,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也要你知道千百年的努力,一朝毁于一旦的滋味!”   他用尽全力,猛地往上一拔。一柄火红的弓霎时间穿破地面,被紧紧握在了他的手上。   “你要让你明白什么是无法挽回!什么是遗恨千年!什么是真正孤独蚀骨的……痛!”   “啊——”张挥仰天大叫了起来,那柄弓忽然迸发出了刺目地红光。忽然间,原本便一直在震动的地面,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些被困在这个阵法里上千年的怨灵,也一个接一个地漂浮到了空中。直到最后一个也升了起来,张挥才道:“都去投胎吧,这两千年来,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困住你们。只希望你们记住,人世之路,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们,可千万不要像他一样。”   放归这些怨灵,是周满所希望的。所以他要这么做。   他们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然后便纷纷散开了。有的去的地狱,有的飘零人间。总之,没有人选择继续待在这个夏姬墓里。   凤凤和青鸟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只有张挥,拿着他那柄巨大的天禄弓,又深深地再看了这个学校一眼。他知道和那些怨灵一样,这也会是他看西安财经学院的最后一眼。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东门走去。   他看起来和每一次走出这个学校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去兼职的周满而已。   空旷的学校,最后一名学生也踏出了这个校园。   在他的身后。   西安财经学院。轰然倒塌。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